周赦的邀請不可謂沒有誠意,先是元薇,再是元翼,議長雖未親臨現場,卻是將圣元帝國分量極重的兩個年輕人派到了白驍面前。
但白驍看到的卻是“誠意”背后的實話。
“他嫌我礙事?”
客觀來說,白驍并不覺得這場騷亂和自己無關,他作為當事人無論如何無法置身事外。事件的導火索固然是許柏廉,可火藥桶卻是他本人。
那么作為人類文明的守護者,放心不下他這個火藥桶也在情理之中。
白驍急著趕去參加葬禮,也只是想盡一下他這個火藥桶的本分。但是被人這么半路攔截下來,心中就莫名不快了。
嫌我礙事沒問題,你這個天下第一人倒是做了什么?找人拿根樹杈來打醬油么?
然而被白驍這么質問,元翼卻是笑了起來:“哈哈,從礙事的角度來說,全天下的人都礙事。想要永恒的和平,就只有所有人都死光了才能實現。不知你看沒看過那些極致魔幻類小說,里面經常會有那種守護人類文明數百上千年的守護者,在漫長思考后然后得出結論,人類自己就是最大的原罪——一般這種小說都是你們秦人寫的,用來暗諷圣元議長。但是易地而處,假設你是一個文明的守護者,遇到這種情況,你是會放任不可控因素繼續逍遙下去,還是將他照看起來?”
白驍說道:“我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危機現場,而不是在事后琢磨怎么刁難當事人。”
元翼笑得更開心了:“這話真應該讓他本人聽到,我強烈建議你去一次蒼穹之上,我很期待你們之間的對話……”
白無涯擺了擺手:“沒什么可期待的,他和上古遺民的關系可沒你想的那么好。”
元翼頗為玩味地推測道:“看來你們見過面?議長卻沒和我說過,大概過程不那么愉快吧。不過也難怪,畢竟議長守護的是人類的‘魔道文明’,而你們不但游離在文明之外,更擁有著摧毀文明根基的武力,要指望這兩方和和睦睦相處,那還是需要經年累月的磨合的。“
白無涯笑道:“這幾天我一直在努力磨合啊,南方別的不行,女人磨合起來還是別有一番滋味的……好了白小子你消停一點,你是第一天認識我?”
白驍一邊以骨矛追擊,一邊反問:“你是第一天認識我?”
“有道理。”白無涯恍然,下一刻便以鬼魅般的身法閃到白驍身后,一拳打在他的后腦上,讓剛剛蘇醒的重傷號重新昏迷了過去。
“才剛復活就又開始作死,你還是老實再睡上三天吧。”
說完白無涯就直接將白驍如拋沙包一般,從街上直接順著醫療所的窗口拋回了病床上,拋物軌跡之精準令人瞠目結舌……至于白驍下落后的病床倒塌聲,就只能算白璧微瑕。
丟走白驍后,白無涯笑問:“周赦想邀請上古遺民去圣元接受庇護,心思不錯,比當年直接叫打叫殺的大有進步,我覺得事情可行,你去準備好船,我這就跟你走。”
元翼簡直驚訝地要被口水嗆到了:“你要去?!”
“周赦不是嫌我家小子太會給人添麻煩,所以想要把麻煩貼身照料么,那來照料我啊,我的麻煩至少比那小子強十倍不止。”
“但是……”元翼也是萬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插曲,無奈道,“無涯先生就不要開玩笑了,你可是部落首領,不可能跑去東大陸的吧。”
“為什么不可能?元首外交訪問是很新鮮的是么?你以為所有人都跟周赦一樣喜歡當死宅?”
“我聽說白衣部落有千年祖制,禁止族人南下……”
“部落的祖制只攔得住打不過首領的弱雞,我年輕時候不但下了山,還帶了老婆回來,誰又能把我怎么樣了?哦,當時的確有人想找我麻煩,我用了半分鐘讓他變成了前首領,而當時部落親眼目睹此景的1422人,沒有一個人說我違背祖制。”
這番霸道絕倫的言辭,配合白無涯腰間不斷聳動的狼頭,只讓元薇兩眼冒光,而元翼則極有兄長風范地擋在她面前,伸手遮住了她的眼。
此人,可真是麻煩。
元翼當然不可能把白無涯帶回圣元大陸,且不提此人戰力之強,足可動搖一國根基,最本質的問題在于他的存在價值與白驍不同。他或許比白驍實力更強,但他并不是威脅到人類世界安全的“特異點”,犯不著讓長生樹為他遮風避雨。
在元翼眼中,這位部落領袖其實和自己是一類人——都是超越了時代的天才,但只超越了半步,并沒有真正意義的超凡脫俗。
超凡脫俗的那個人是白驍,結合了上古遺民的精華,與秦皇室的增幅,產下的不可思議的奇跡之子。
周赦在蒼穹之上觀察了白驍近一年時間,親眼見證了他的崛起,當然,也見證了他打破蒼穹,接引異物的奇觀。
周赦始終沒有妄動,因為對于這位鎮守人類文明一百年的老人來說,白驍身上所發生的的一切,也是前所未有的……新鮮。
只不過現在新鮮事看夠了,周赦也不得不做些守護者該做的事了。
元翼沉吟了片刻后,認真地回絕了白無涯的毛遂自薦:“無涯先生若是想來圣元,我們自是無限歡迎,但問題的焦點是白驍,這一點……你剛剛將他打暈丟回醫療所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心知肚明了。但議長大人的邀請是真心實意的,絕沒有任何惡意,在圣元大陸,他可以享受最為尊貴的待遇,無論是想要魔道資源,或者重新開辟上古之力,我們都可以做得比西大陸更好……”
元翼話說到一半,就不由閉上了嘴巴,鼻腔里噴出無奈的嘆息聲。
因為他發現這場對話已經注定無法進行下去了。
先是白無涯來橫生枝節,現在又多了一個比白無涯更麻煩的家伙。
原詩帶著那招牌似的笑容,蕩漾著火紅色的長發,自黑夜中如星辰一般閃現:“呵呵,太子殿下這話說得真是刺耳啊,你們什么都可以做得比西大陸更好,當初是怎么在陸昊手里死了四十萬人的?”
我就知道!這種揭人短直接揭穿到幽門的行為,也就原詩做得出來。
當著圣元皇室成員的面提西大陸的獨立之戰,這種言論若是在迷離域的圣元論壇里出現,至少要被禁言二十年!
好在元翼和此人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準確的說,圣元大陸的高層圈子里,沒和原詩打過交道的人倒是不多。
所以元翼只在腦海中一動念,便想好了應對的臺詞。
“霸主陸昊能鎮壓四十萬遠征軍,的確無愧人杰,但他……”
“行了別但是了,咱們說回正題,你想把我們的首席新人就這么截胡,斷然沒有可能,殿下還是洗洗睡去吧。”
元翼一番慷慨陳詞被人懶腰階段,心理創傷之深,足以讓尋常人留下終身陰影,但他畢竟是天之驕子,絲毫不以為意:“的確沒有繼續對話的必要,主角不在場,咱們說得再多又有什么用?但這件事你們已經知曉,之后我會期待你們的結論。”
說完,元翼便牽過妹妹的手,身形一個閃爍,便徹底消失在紅山城中。
原詩嘖了一聲:“還挺謹慎的嘛,本想著他們兄妹難得來紅山城玩,邀請暫住個一兩年,結果跑這么快,真不給面子啊。”
說完,原詩又轉過頭打量了一下白無涯:“剛和白小子拼過命?”
“笑話,那小子也配讓我拼命?”
原詩笑道:“我從現在開始數數,到一百之前,你別吐血,我讓你磨合一次。”
白無涯聞言簡直兩眼放光!
他此番重返南方大陸,在紅山城里也算見多了南方佳麗,這其中顏值最高的幾個人中,原詩穩占一個名額!
而且和那些不方便下手的小字輩不同,原詩的年齡輩分等等客觀條件,無不符合白無涯的需求,更難得的是此人性取向與自己高度一致,是絕對的同道中人!
越是同道中人,越有同道中出的價值!
只可惜……
“不愧是白小子的老師,眼力不錯。”
白無涯說著,非常干脆利索地扭頭吐了半口血。
和白驍幾次力量碰撞,他看似輕描淡寫游刃有余,但實際上……兩者的力量差距并沒有那么懸殊。尤其是白驍在重傷蘇醒之后,力量的增長簡直匪夷所思。
白無涯已經沒有完全的鎮壓能力了,何況……
“之前救場的時候,你明明受傷比誰都重,這幾天還不肯老實休息,我也是服氣了。”
白無涯撇了下嘴巴:“對部落人來說,最好的療傷方式就是多運動,讓我躺在病床上看著那么多俏佳人跑來跑去而不付諸行動,我怕是傷得更重!”
“真讓人難以想象你是白驍那癡情種子的親爹,那小子對清月以外的女人,都是當石頭木雕來看的……不過,回歸正題,多謝你幫我們趕走討厭的說客,那兩個姓元的,單靠我來處理還真有些麻煩呢。”原詩目光逐漸投向遠方,“畢竟他們說得沒錯,白驍留在西大陸,實在太危險了。”
白無涯逐漸沉下面色:“這是你們的集體意見?”
“這是所有有腦子的人的共同認識,那小子第二次魔種移植,就能引來如此危險的天外異物,第三次,第四次,會不會直接引起新一輪的人魔大戰?以他的魔道天賦,體內隨便塞上七八十顆魔種都不在話下,我當初還給他設計過三千魔種的宏偉計劃,現在全都白費了。哪怕是對他感情最深的紅山學院,都對未來的教學計劃爭執不下,想要‘全心全意地栽培這位魔道奇才’,基本沒有可能了,反倒是在圣元帝國,周赦的威望足以鎮壓所有反對聲音,長生樹的庇佑也確鑿無疑,至少不會隨便統統就破了天,在那邊發展,理論上前景的確更好一點。”
白無涯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這是你們的集體意見?”
原詩說道:“沒有集體意見。所謂的集體從一開始就是四分五裂的,所有人意見都不一致。我當然希望那小子留在西大陸了,這么有趣的事情才經歷一次怎么夠?五大宗師外加若干魔道大師,被區區一個天外寄生種打成死狗模樣,這等屈辱必須要百倍的鮮血來償還!我巴不得白驍那小子再把蒼穹捅出個窟窿,讓更多的天外異物過來送死……不過理所當然,我這邊的支持者只是極少數。至于其他人,這幾天基本都在吵架,你也是看在眼里,享受到了胯里。”
“哈哈哈哈,因緣際會,因緣際會而已。”白無涯毫無慚色地笑了起來。
這些天,關于白驍的去處,秦人的確爭執不下,而白無涯作為對白驍影響力最重的一個角色,自然也是被八方拉攏……白無涯的名聲在紅山城可謂有口皆碑,所以各色的美人計也是層出不窮,極大滿足了白無涯增進民族磨合的需求。
“所以你怎么想?要不要讓白驍去圣元?”原詩認真地問道,“從個人角度,我希望他留在這里,但這件事上,我不會,也沒有能力為他做主。”
白無涯說道:“你覺得我有本事為他做主?”
“說得也對,你基本上只能反向做主……我回去睡覺了。”原詩打了個呵欠,“還有好多在騷亂中身心遭到創傷的姑娘等著我去撫慰呢。”
白無涯卻腦海中靈光一閃:“等等,我剛想起來,你們是不是有個什么熾羽島大會?”
“誒,你對南方大陸的了解還真是多啊。”
“畢竟她當年在影子城里,除了聽故事也沒別的事可做。跟我回部落以后,除了給我講故事,也沒別的事可做。”
原詩問道:“關于熾羽島大會,你有什么想法?”
白無涯笑道:“周赦那老東西做事一向是不死不休,元家那兩個小家伙只是先鋒,后面肯定還有源源不絕的說客,所以與其浪費時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如快刀斬亂麻,把白驍那小子當作賭注,在熾羽島大會上一決勝負。這樣無論結果如何,大家都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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