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對面奚人打出了一面什么旗?”賈逵指著前面,拉著張岊道。
張岊拿起望遠鏡,看了一會,道:“一面白旗,上面寫了一個‘降’字。這是什么意思?奚人難道要降了?我們的火炮剛剛就位,眼看著后邊只要開炮就好了。”
賈逵道:“太尉,看來奚人頂不住,是要降了。此事我們不能作主,速去報杜太尉。”
張岊點點頭。叫過親兵來,讓他速到城頭,去請示杜中宵。趙禎雖然親征,但前線的主帥還是杜中宵。戰場上的事,要由杜中宵來作主。
城頭上,杜中宵正懷群臣一起,陪著趙禎觀看戰事。突然親兵過來,叉手道:“太尉,剛才張岊派人來報,前面奚人打出一面降旗。不知該如何處置,特來請帥令。”
杜中宵拿起望遠鏡,看奚人軍陣。奈何硝煙彌漫,根本看不清楚。轉過身,命把張岊派來的親兵叫過來,仔細詢問。最后才道:“回去告訴張岊,火炮暫且停住,讓奚人派得力之人過來,一切詳談。”
親兵叉手稱諾,下了城樓,騎上快馬趕了回去。
杜中宵對趙禎拱手:“陛下,如果奚人降了,該如何處置?”
趙禎道:“殺降不祥,我們不做那種事。只要奚人真心要歸降,自然準了他們。奚人與契丹人關系最近,他們降了,對契丹軍隊不是好事。”
杜中宵稱是。戰陣之上,總不能不接受投降。至于投降之后如何安排,就是宋朝的事情了。奚人雖然也是草原大部,與契丹比起來就小得多了。宋朝要入主草原,需要人做帶路黨。
看對面宋軍停了火炮,奚馬六對阿速道:“到了這步田地,只有我親自去見宋軍將領了。我走了之后,你帶領全軍。記住,不要出亂子!”
阿速叉手:“大王,宋軍態度未知,怎可輕出?末將愿去,還請大王三思!”
奚馬六嘆了口氣:“說這些有什么用呢?我們不降,難道還能活了不成?我就是不去,最后也是死路一條。不如親自過去,話能夠說清楚。”
說完,拍了拍阿速的肩膀。叫過幾個親兵,向前方的宋軍行去。
張岊和賈逵看見一個將領帶著親兵到了自己軍陣。從望樓上下來,命把那將領帶過來。
奚馬六到了張岊和賈逵面前,叉手道:“我是奚六部大王,奚馬六。今日全軍被你們包圍,料無幸理。手下兒郎俱是本部的青壯,全族生計所在。若是全部亡在這里,族中父老不知如何存活。此戰我們已經敗了,肯請貴軍手下留情,留住兒郎們的性命。”
說完,看著張岊和賈逵道:“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張岊道:“我叫張岊,這一位是賈逵,與你作戰的兩軍的都指揮使。今日之戰,圣上御駕親征,杜太尉親自在城頭指揮。你要投降,要到城頭去,見過太尉才好。”
奚馬六道:“原來是張、賈兩位太尉,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今日之敗,心服口服!”
張岊看了看賈逵,兩人微笑。什么心服口服,今天不是奚族人打得不好,實際上他們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從被圍在武清城下起,他們就敗了。
張岊喚了自己親兵,帶著奚馬六,到武清城頭去見杜中宵。
看見有人進城,趙禎道:“不知來的是什么人?若是不重要的人物,倒不能輕信。”
杜中宵道:“到了這個時候,奚人還能派哪個來?來的十之八九,是奚部大王奚馬六了。若不是他來,把人趕回去就是。”
富弼道:“奚部大王是奚人之主,豈會輕易來此?他來了,后邊的軍隊怎么辦?”
杜中宵笑道:“太尉,他就是不來,難道能保住性命嗎?此戰敗了,若是我們不同意他們投降,火炮沒命轟過去,最后一個活人都沒有。”
正說話間,奚馬六隨著親兵到了城樓。看見許多大臣站在那里,不由一時怔住,不知該怎么做。
杜中宵厲聲道:“到了這里,還不拜見御駕!”
奚馬六一怔,急忙上前跪倒在上,拱手道:“敗將奚馬六,拜見陛下!”
趙禎一怔,沒想到真是奚馬六來了,心中興奮。雖然奚部大王是由契丹任命的,但終究是奚族人之主。他來投降,那就說明是奚人投降了。在以前這可是了不起的事情,只是現在契丹滅亡在即,顯得沒有那么重要了而已。作為皇帝,看到敵人來降,著實光彩。
命奚馬六平身,趙禎道:“你部隨著契丹人來侵我朝,至有今日,還有何話說!”
奚馬六道:“本族是契丹人附屬,契丹人有命,豈能不來。還好此次南來,貴國堅壁清野,一直沒有正式交戰。隨契丹南侵,自然是萬死不贖之罪。還請陛下念在沒有殺傷人命,饒了性命。”
趙禎對杜中宵道:“太尉,既然奚族人已降,要不要饒了他們?”
杜中宵道:“一切自有規矩,既然要降,那就按規矩來好了。奚馬六,你這便回去,告訴屬下我們允你投降。一切聽憑前線張岊的命令,不得有任何違抗。若是有聽從命令之人,斬立決!”
奚馬六見杜中宵神情堅決,急忙叉手:“請太尉放心,決不會有的。”
杜中宵點了點頭,叫過傳令親兵,道:“去告訴張岊和賈逵,允奚人投降。炮兵停火,步兵陣形不動。別派軍隊,命奚人放下武器,隨他們到武清以北聽令。若是有人抗令,立斬勿赦!奚馬六回去,告知本部人馬,做好準備。一切妥當之后,再去告知張岊。若一去不回,或是誤了時間,命令張岊和賈逵立即開炮!自此之后,投降之事就不要再提起了!”
親兵叉手,高聲唱諾。奚馬六在一邊聽了,心中凜然升起一股懼意。
趙禎看著杜中宵,心中微嘆。以前見杜中宵的時候,一直都是個文質彬彬有文官。哪怕是講軍事知識的時候,也都條理分明,把道理講清楚。沒想到領軍的時候,軍紀嚴明,不會有絲毫含胡。想一想也應該如此,能練出營田廂軍來,能夠帶幾十萬大軍,豈會一直和風細雨。統領數十萬大軍,就要主帥該有的樣子。沒有這份威嚴,還真不合適做樞密使。
看著奚馬六離去,韓琦道:“看奚馬六的樣子,奚人應該是降了。沒了奚人,契丹右翼就完全暴露在我軍面前。讓張岊和賈逵稍事休整,就可進攻耶律洪基的右翼了。”
杜中宵點了點頭:“相公說的是。看契丹人的樣子,頗有些死戰到底的意思。他們有這份心,我們當然就要成全他們。一個時辰之后,張岊和賈逵加入進攻耶律洪基。”
戰場上的軍陣是一個整體,一旦被突破一點,形勢就無法維持了。奚族人降了,契丹的右翼就門戶大開。張岊和賈逵加入戰團,契丹人的敗亡速度就迅速加快。
杜中宵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還沒有到天空正中,未到中午。看現在情形,契丹人是很難堅持到天黑了。這個橫行一時的帝國,很可能就此滅亡。從宋朝立國開始,這個北方的強權一直占據上風,現在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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