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望遠鏡,杜中宵對劉幾道:“看城頭的契丹士卒,人皆重甲。看來是昨日火炮把他們城頭的人打散了,今日吸取教訓。不過,在城頭守城,要的是去作靈活,身披重甲怎么做事?”
劉幾道:“現在的契丹做事亂七八糟,哪個知道他們是什么意思?說不定是哪位將領靈光一現,便就吩咐下來。不去管他們,且讓火炮把城頭打爛了,再派人蟻附登城就是了。”
杜中宵點了點頭:“也好。重甲雖然能防住火炮碎片,但防不住火槍。等到上城,他們更無法跟我軍作戰。契丹人現在,做事確實沒有章法。”
重甲五六十斤重,不是精選出來的士卒,根本就穿不起來。勉強穿上,行動也大受影響。對于這個時代的軍隊來說,能夠堪披甲,就已經是精兵了。
大定府兩萬契丹軍隊,挑出一兩千人能披重甲還是做得到,再多就沒有了。把這一兩千人,全部派到南城墻上,確實能對宋軍造成威脅。不過,披了重甲,行動大受影響,動作不便。雙方列陣而戰時,重甲軍隊可以用來破陣,直直沖上去就好了,不必做太多的動作。現在是守城,每人一個垛口,不能組成軍陣,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穿重甲就有些莫名其妙。
把城頭的防御設施全部打掉,宋軍換了開花間,向城頭不斷開炮。開花彈炸開,用碎片傷人。面對穿重甲的士卒,殺傷力不夠,打了很長時間,城頭依然有契丹人守衛。
劉幾不耐煩,對傳令親兵道:“命炮兵停止開炮,步兵立即蟻附登城!”
士卒應諾,快步前去傳令。不多時,火炮便就停止了,準備好的步兵抬著云梯沖上前去。
云梯搭在城頭,女墻后邊的契丹士卒看見,便就用力來推。下面宋軍士卒死死頂住,其余士卒順著云梯,飛一般地向上爬去。
正常守城,現在城頭的士卒,應該有人拿杈,用杈推開云梯。應該有人用弓,射沿著云梯爬上來的兵士。還應該有人抬滾木礌石,從上面放下,砸快要登城的兵員。還應該有人準備大火燒的熱油,舀起來澆在攻城兵士的頭上。眾多人手,分工合作,才能真正把城守得住。
在宋軍炮火之下,契丹哪里能在城頭布置這么多人?滾油、礌石等威力大的器具更無從談起,早被炮火全部打爛了。缺少了這些器具,僅憑刀槍,想不讓敵人登上城頭可就難了。
云梯上的宋軍爬到一半,有人舉起火槍向上開槍,格外悍勇地則不要命地爬上去。不多時,就有數十人登上了城頭。契丹的士卒雖在,但身穿重甲,動作不靈,很快就被宋軍的火槍射倒在地。
放下望遠鏡,劉幾道:“太尉,士卒已經登上城頭,契丹守不住了。看來到中午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占領內城了。到時契丹王公全部縮在皇城,不知道會如何。”
杜中宵道:“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力挽狂瀾,契丹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至于城中的契丹人,愿意降的我們納降,不愿降的抓起來,不必考慮太多。破了大定府,契丹其余城池更加就守不住了。乘此東風,我們要盡快進軍,不要讓契丹人恢復過來。”
說完,杜中宵想了想,道:“破了內城之后,把火炮集中到皇城正門,直接轟開。最好是今天把皇城一起攻破,不給契丹想其他辦法的機會。打到現在,大定府竟然沒有人投降,不必再客氣!”
劉幾稱諾,急忙去布置。
皇城跟內城不同,最重要的作用是隔絕中外,防御功能很差。不必再跟攻內外城這么麻煩,直接用火炮把城門轟開就好。到了那時,看契丹守將還有什么辦法。
耶律宗允坐在留守府里,看著門外景色,一聲不吭。身邊的士卒在氣都不敢喘一聲,小心翼翼。
一個士將領進來,叉手道:“留守,宋軍已經登上城頭,將士抵擋不住。看起來不要中午,內城可能就破了。留守還是快快帶兵到皇城去,不然就晚了!”
耶律宗允擺了擺手:“晚了?去皇城,又能夠怎樣?外城被一天攻破,內城只要半天,皇城又能守多久?大定府守不住了!你們不必管我,各自回家,收拾一番吧。”
將領急道:“太守因何這樣說?宋軍攻進內城,總要安撫民心,許多事情要做。城中還有兵,皇城又小,當不致于如內外城一樣易破。只要守上幾日,說不定就有援軍來了。”
耶律宗允嘆了口氣:“本朝兵馬,一大半在大定府,哪里還有援軍呢?不必說了,你們去忙自己的吧。我就在這里,等宋軍前來。大定府破了,其余城池又能守多久?”
正在這時,一個內侍急急進來,向耶律宗允拱手:“阿璉大王請留守到皇宮議事。”
耶律宗允搖了搖頭:“我是中京留守,自該與城池共存亡。現在宋軍已經登上了內城城墻,如何敢擅離?你去告訴阿璉大王,宋軍進了內城之外,可能很快就會攻皇城。讓他早做安排。”
那內侍聽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耶律阿璉終究只是皇弟,并沒有接任契丹皇帝,正經說起來是不能指揮耶律宗允的。中京大定府,真正說起來,說了算的該是耶律宗允才是。
看內侍在那里左右為難,耶律宗允道:“這個時候,去皇宮又能商量什么?你快快回去,讓阿璉大王早早準備。今天宋軍攻不進皇宮,明天肯定就進去了。該如何做,大王要早拿主意。”
見耶律宗允不跟自己走,內侍沒有辦法,只好告辭離去。
看著內侍的身影,將領道:“留守,想來是宮中的人得了消息,知道宋軍登城了。留守若是不進宮的話,不如現在就降了宋軍。敗局已定,降了自己少受些苦楚。”
耶律宗允搖了搖頭:“我是什么身份?這個時候降宋,豈不受人恥笑?你們各尋退路吧,不必管我了。縱然宋軍來了,也不會殺了我就是。”
將領無奈,只好叉手離去。此時外面喊殺聲已經可以清晰聽見,宋軍很快就要入城了。
耶律宗允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院子里。一樹桃花開得正艷,在微風中,花瓣輕輕搖動。旁邊的柳樹已經吐出嫩芽,透著鵝黃色。陽光灑下來,一切都那么明艷。
“春天來了。”耶律宗允輕輕吐了口氣。“然而宋軍也來了。大遼近兩百后基業,不想最后竟是這樣結局。這個杜中宵,數年之前在唐龍鎮擊殺了先帝,難道真要把本朝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