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蘇星辰將大玲希和小靈犀以及諸多靈牌委托給天樞下天馬分部的物流人員,搭上武鳴小哥,一塊連夜送往總部。
星辰的臉上不知何故帶了傷,本來就淋了雨,到下半夜時傷口開始溢出血水來。葉北當夜就將他送去了醫院。
蘇星辰和葉北有說有笑地去了外科醫務室,醫生給他縫針時,這三寸丁是一句疼都沒喊。
葉北坐在醫務室外走廊的長椅上,內心暗暗佩服著星辰的意志力。
“果然是搞諜報的,不光精通刑訊逼供,自己的嘴巴也嚴實得很。”
他又想茹云山一事風波漸定,在面對這種天災人禍時,在他提刀砍向一只只兇悍可怖的山魈時,身與心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想變強……”
他抬起手,看著手臂上的紋印,這副身軀除了不會死以外,好像比以前好不了多少。打不過的還是打不過,管不了的還是管不了。
清了清腦內雜亂的念想,葉北兀然間看見,手腕上的羅盤手表指針晃了兩下,轉向吝,直指斜下方醫院停尸間的位置。
“中元節想休息會都不行……”
葉北站起身,看著臟兮兮的既濟靈衣,他撣干凈身上的泥,盡量體面一些,等會和目標接觸時也不會那么尷尬。
他敲了敲醫務室的門,喊上一句。
“我有點兒私事,你休息好了耳機聯系。”
聽三寸丁在房內答話,語氣病懨懨的。“行,抓緊時間,我只需要三分鐘就能下床。”
又聽醫生罵道:“躺下!”
葉北笑出了聲。
“這家伙……比我還心急,對工作充滿了熱情呀。”
感受著同僚堅定向前毫不動搖的敬業意志,葉北覺得三寸丁也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
拉開包袱拉鏈,窮奇蹦了出來,它郁郁不樂,賊眉鼠眼地四處瞟,敏銳的貓咪嗅覺聞到葉北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不由退了兩步。
“奴才……你……”
“辛苦了!主子。”葉北蹲下,對主子表揚一番,俏皮話里還帶著臺灣腔:“你很棒棒喔,雖然在包袱里掙扎的樣子挺狼狽,但是剛才幫忙撿靈牌的貓咪真的好靚仔,超努力的!”
“噫!~~~~”窮奇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又退了兩步。“CNMD!惡心!無事獻殷情,放我出來肯定有鬼!”
葉北亮了手臂上的羅盤。
“對,有鬼,拿你出來鎮一鎮場子。”
窮奇想了想……
——它怎么從包袱里爬出來的,就怎么往包袱里鉆,順便還把拉鏈給拉上了,拉鏈夾住一撮毛都不怕疼的。
“看來自閉了。”葉北提上包袱,往樓下停尸間去,心中想著吝災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大亂子。
到了一樓通往殯儀館的連接通道,停尸間的小綠牌亮著燈,大門緊緊鎖著,叫他一腳踹開。
葉北走得很快,直直往羅盤指示的方向趕,陰森的樓道中,聲控燈光像是電壓不穩,亮一盞又滅一盞,仿佛葉北所到的地方才有光亮。
遠遠的,葉北就看見了目標。
樓道走廊的盡頭,廁所的盥洗處,一面大鏡子映著他蒼白的臉,鏡外無人,鏡中有鬼。
是一位女人,穿著一身如血紅衣,頭發蓋住了臉,在鏡前梳頭。
月光落在地板上,葉北打著赤腳,腳板透來沁人心脾的寒意。
咚——
燈光一明一暗,葉北兩眼一閉一睜。
鏡中女鬼已經站在了鏡外,紅衣之下露出滿布尸斑的雙腳。
她依然在梳頭。
“人可以死,發型不能亂。”葉北學著那紅衣鬼的樣子,將頭發往后一撩。
紅衣女鬼像是聽見了葉北的話,又是一聲燈光明滅。
她的靈體挪了十來步,面對葉北,垂著腦袋,一條血紅長舌落在胸前,身子筆直。
——燈滅燈亮,女鬼越來越近。
等她到了葉北身前,窗外的樹葉子叫陰風吹得嘩嘩作響,也掀開了她的頭發!
一瞬間!
紅衣鬼面露兇相,朝葉北直直撲了過來,口吐長舌,牙尖嘴利,兩手指甲暴漲,成了利爪。
聽她喉嚨中發出尖嘯,兩眼透著兇光。
葉北動動腳跟,身體微轉,抬腿勾中這妞的膝蓋。
看她身體失衡,兩眼失神,只覺有一只溫暖的大手緊緊攬住了腰腹,回過神來時……已經落在這怪人懷里,正以一個交際舞摟抱的姿態,毫無防備地叫對方抱住。
——她慌得舌頭都忘了收,掛在嘴邊,不時往下流著口水。
“mua~”葉北輕輕在這女鬼腦門上親了一口。
女鬼眼帶桃花,看著近在咫尺的陰陽先生,兩手指甲恢復如常,捂住心口,一條腿懸在半空,腳趾頭都繃直了。
她體感室溫上升了十來度,靈體居然有一種急需要氧氣的感覺,輕輕喘著,早就停跳的心臟也慢慢地開始悸動,脖子跟著臉一塊紅透了,頸部因為上吊時落下的麻繩勒痕也在消退著,舌頭像是怕叫這小伙笑話似的,自己卷回了嘴里。一時鬧鬼的聲控燈都變成了粉紅色。
女鬼:“你……你……”
“三分鐘快到了,你有話直說。”葉北沉聲靜氣,依然用著半抱的危險姿勢。
女鬼:“如果……”
“沒什么好如果的。”葉北抬手看了一眼羅盤,確認正主正是手中之鬼。“快說吧,把來龍去脈都說給我聽。”
“我來了影市……給一家有錢老爺做保姆……老爺是閭草國來的,他屋里有臟東西,肯定有!一定是靈異事件,我害怕……但是又不想回去,回去窮啊,我就想加錢……”女鬼回憶著生前事,靈體也開始潰爛。
葉北對著她腦門又是一嘴。
“嚶……”女鬼兩眼發直,就像是受驚的小兔,靈體恢復如常,然后說不出話來了。
“然后呢?”葉北問,心中尋思著女鬼所述那位“閭草國有錢老爺”,記得陳小五的加特林不動尊菩薩,也是一位閭草國南淵國人地產商的東西。
“然后……”女鬼定了定神,不敢去看葉北的如炬目光,“老爺不肯給我提薪,我要把他家里臟東西的事往外捅……他就雇了人,把我打進醫院了,我氣不過……找了身紅衣……還以為變成鬼能找回公道……”
“沒事了。”葉北從她衣袋里掏出一枚小梳子,輕輕給她梳著頭。“傻姑娘,沒事了。我聽到了。”
他每梳一下,女鬼的身子就淡一分,慢慢要往地府去。
就像是察覺到自己即將離開人世間,女鬼急不可耐地問著:“你是誰?你是誰呀……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嘛?!”
“你們叫我茶先生。”葉北靜靜答,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窮奇偷偷扒開拉鏈,聽見外邊的動靜,好奇地看著這古怪的奴才。
“看什么看!?”葉北神色如常,發著牢騷:“你這臺都不敢上的三流戲子,演出參與感這么強?”
“就看一眼……兇我干嘛呀…”窮奇嘀咕著,自己慢慢把拉鏈拉上,縮了回去。
“還有你!”葉北回過頭來。
蘇星辰正倚著門框,臉上有微妙笑意。
葉北的表情兇兇的。
“我跟你說,我這人生起氣來特別兇,見人見鬼都是一嘴巴子的事兒,你再用那副賤兮兮的笑臉對著我,我他媽親你了啊!”
“呵……你怎么不起個諢號叫女鬼收割機。”蘇星辰也不和這野路子半仙斗嘴,“走了,回你家睡覺,一天跑了一千多公里,我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