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卻是梗著脖子,說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懂!是我要殺他們的,跟別人沒關系。”
幼薇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你殺人的順序有點問題?”
林東被她問得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問道:“有什么問題?”
幼薇道:“你方才說,我也該死?那是不是就是說你殺了溫蒼之后,就想要殺我了?”
林東道:“你怎么知道?不錯!我的確也很想殺你,可是你命好,我還沒來得及殺你。”
這哪里是命好?明明是憑自己的本事活下來的好嗎……
幼薇搖搖頭道:“所以我說你殺人的順序不對。如果你真的是對辛夷好,應該先殺我,說不定我死了,溫蒼和辛夷之間就沒有阻礙了呢?”
此話正中林東心事,他語帶哭腔地對辛夷道:“的確如此,我沒想到……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想到的啊!”
幼薇嘆道:“你沒有想到是因為道玄已死,沒有人再指點你。我相信,如果不是受他蠱惑,你一定不會做出這樣欺師滅祖的事情來。”
辛夷幽怨的眼眸低低垂下,緩緩地說道:“不,即便沒有庾姑娘,也是不可能的,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的。”
溫蒼忍不住說道:“如果幼薇真的被你殺害,我也不會愛上別的女子。”
“林東,你癡心太過了!”洞靈痛惜地說道。
幼薇微微轉身對沖虛說道:“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可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沖虛道:“庾姑娘但說無妨。”
幼薇忍不住悄悄回身看了一眼庾遙,她不知庾遙是否又要責怪她太過心軟。
庾遙明白她眼神中的問詢之意,沖她微微點頭。
幼薇似得了大赦一般,回過身來對沖虛道:“林東雖然犯下大錯,但是正如方才洞靈所說,他雖然已經有所好轉,但實際上仍然是個沒有痊愈的病人,受了奸險之人的蠱惑才會鑄成大錯。我想,你們能不能饒恕他一命?反正這山上地方這么大,可以將他關起來,以免他再次誤入歧途就是了。”
沖虛與洞靈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說道:“既然幕后操縱之人已經伏誅,我們也不想再多傷人命。林東雖然罪犯滔天,但是也的確情有可原。”
沖虛揮了揮手,已被五花大綁的林東便被帶了下去。
“可憐我們不但失去了師父,師兄弟四人也是陰陽兩隔。洞靈,此后蓬萊山上上下下無數重擔就在你我的肩上了。”
洞靈搖搖頭,苦笑道:“三師兄,你做事向來細致入微,十分妥帖。若是師父泉下有知,知道有你在此主持大局,必然也能放心了。而我……我從小長在山上,只知道世間之人都如同師父一般清心寡欲、慈眉善目,未曾想到一同長大的師兄的脾性我都看不透……我已是心灰意冷,從今往后,便投身江湖漂泊罷了。”
沖虛一驚,面容隱隱有些波動:“你想下山?”
洞靈點點頭,笑道:“我也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洞靈一直暗暗愛慕辛夷,可如今誰都知道辛夷心中并沒有他,的確是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沖虛道:“可是事務如此繁雜,只留我一人怎么應付得來?”
洞靈深情地望了一眼辛夷,說道:“還有小師妹呢。她天資聰穎,盡得師父的真傳,一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雖然師父曾經托孤于庾公子、庾姑娘。可是如今情形已經大變,想來師妹也不會愿意同他們一起下山了。”
庾遙開口道:“還有一事,方才未及言明。林東在山林中尋到的那半截飛鏢應該是我們的仇家留下的。如果辛夷姑娘跟我們一同上路,只怕會被連累涉險。”
“仇家?難道是打傷師父的那伙賊人去而復返?”洞靈驚訝道。
庾遙苦笑道:“不是,是另外的仇家,比那伙人還要兇險,還要難對付,我們至今還一點獲勝的把握都沒有。”
沖虛對辛夷道:“小師妹,你還是留在山上吧。”
辛夷看了看溫蒼俊美得讓人絕望的臉龐,又看了看沖虛,最后眼神落在洞靈身上,說道:“師父已經將我養到這么大,今后的路怎么走,不必師父他老人家擔心,也無須別人替我籌謀。”
她緩緩走近洞靈,輕聲說道:“四師兄,我沒有下過山,都說人心險惡,我這次也算是見識了。可是我想與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否則就是一輩子的井底之蛙。你,愿意帶上我嗎?”
洞靈未曾想到辛夷會這么打算,未曾想到辛夷的未來里竟然有他參與。
他眼眸中隱含著熱淚,回答道:“愿意,我當然愿意。”
人世之間的情愛,除了電光火石一般的一見鐘情,更多的是朝夕相處之中萌發的。
而后者未必就遜于前者。
辛夷未必就此接受洞靈的情意,但是這樣的選擇與她來說的確是上佳的。
青鵲老人沒有看錯,她的確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第二日清晨。
幼薇等人已經率先打點好了行裝準備下山。
而洞靈也體貼地為辛夷背著包袱。
沖虛無奈,只能接受眾人的辭行。
“四師弟,小師妹,在外面不比在山上,萬事小心。若有難處盡管回來。”這是沖虛少見的動容。
洞靈道:“三師兄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師妹的,如果遇到什么好地方安頓好了一定會盡快托人捎信回來,讓你放心。”
沖虛點了點頭。
而辛夷則一直跟在洞靈身后不說話。
幼薇和溫蒼并肩而行,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免觸動。
當時初見辛夷時,她是那么的心無城府、天真爛漫,可是如今只過了短短幾日,卻已然飽經人世風霜。
清脆的聲音沉了下來,往日慧黠的笑容也不見了。
是否每個單純童稚的小姑娘都要經歷一段單方面的絕望無果的感情才能成熟起來,蛻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沖虛見他們幾人緩緩走了過來,拱手道:“諸位貴客這就要走了嗎?這幾日招呼不周,還全有賴庾姑娘才能破解家師被害的謎案,實在是心中有愧。”
庾遙回禮道:“千萬不必客氣。叨擾了這么久是我們有愧才是。”
沖虛嘆息道:“可惜師父和兩位師兄都已經不在人世,剩下我們三人能力有限,實在無力幫助庾公子重塑經脈骨血。”
庾遙道:“死生有命,無謂強求。好在我還支撐得住,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大礙。”
沖虛道:“你們是要往哪里去?”
庾遙道:“我如今的身子骨冬天怕冷,夏天怕熱,受不住酷暑嚴寒,我們想一路南下,去大理國。聽說那里四季如春,最適合調養身心。”
大理是西南邊陲小國,臣服于大周多年,不像北方的大漢和大遼那么危險。而且大理地勢復雜,境內崇山峻嶺無數,比較容易躲避追擊。
沖虛道:“我從來沒有下過山,竟然不知道世間還有四季如春的地方。”
辛夷突然扯了扯洞靈的衣角,輕聲說:“四師兄,我不想去岳州了,不如我們向東邊駕船出海吧。”
庾遙等人南下大理,勢必會途徑岳州,若是辛夷和洞靈去岳州,那兩伙人勢必要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