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靈寵溺地看著辛夷,說道:“好,出海也好。海上虛無縹緲,說不定有什么仙島仙藥。”
庾遙對洞靈道:“本來應該相邀你們一路同行,彼此有靠,可是如今我們幾人自身難保,前路艱險,不敢連累了你們。”
洞靈作揖道:“庾公子不必客氣,此地一別,今生不知還是否有緣再見。惟愿諸位逢兇化吉,福壽安康。”
庾遙道:“多謝,多謝。想來你們師兄弟一定還有許多話說,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沖虛拱手道:“恕不遠送。”
庾遙等人也客套道:“留步,留步。”
辛夷躲在洞靈身后,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溫蒼高大挺拔的背影,一路遠去,最終如天涯一般茫茫不可見了。
庾遙突然輕輕拍了一下溫蒼,問道:“這些日子總覺你長高了不少,比咱們在玲瓏山初遇的時候更高了些。”
溫蒼被說得一頭霧水,回答道:“沒有啊,我自己怎么不覺得?”
庾遙笑道:“是嗎?不覺得?那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溫蒼這才知道庾遙是在拿他打趣。
王淵回頭看了一眼,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嗎!可憐的辛夷姑娘啊,眼珠兒都不轉地盯著啊。”
溫蒼被他們說得身子僵直,不敢回頭。
雪卿說了一句良心話:“怕什么?早就走遠了,看不見了。”
溫蒼和幼薇不由得相視一笑。
他們五人今日俱是穿的青碧色衣衫。
幼薇和雪卿一概免了繁復的釵環首飾,打扮得如同是蓬萊山中人一樣,與林間山色融為一體。
如此一來,果然避開了尹天樞埋藏在山下的眼線,暫時得以脫身,一路向南而行。
十日之后,汴京,大業殿。
夜深人靜,皇上手不釋卷。
內侍走近皇上,站在一旁小聲說道:“啟稟皇上,尹大人回來了,正在殿外聽宣。皇上您看是否讓尹大人進來說話?”
皇上放下手中的書卷,嘆了口氣說道:“這個尹天樞,最近辦事越發不得力了。”
內侍道:“尹大人手中人才缺缺,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房日兔和心月狐兩人被長公主棄置在了庾府,未免長公主疑心,尹大人也不敢啟用她們。如此一來,青龍七宿就只剩下五個人了。”
皇上瞥了內侍一眼,說道:“你手上不是還有七個人嗎?”
內侍道:“皇上的意思是讓奴才啟用朱雀七宿?”
皇上道:“你先行做好準備吧,只怕隨時都會用到。”
內侍微微屈膝,行了個禮,說道:“奴才遵旨。”
皇上將書卷拂到一旁,說道:“先讓尹天樞進來回話吧。”
內侍點點頭,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尹天樞輕手輕腳地走上大殿,恭敬地行了大禮,伏在地上,口中說道:“奴才叩見陛下。”
皇上抬了抬眼皮,問道:“怎么樣了?”
尹天樞仍舊跪著,只不過將上身直了起來,說道:“啟稟陛下,奴才在青州城里打探到,長公主、庾駙馬一行人曾經住過一間名為悅來的客棧。”
皇上面露不悅,語氣有些不耐煩:“趕路必然要住店,有什么稀奇?”
尹天樞道:“奴才打聽到,長公主曾經在用膳時小露了一手功夫,教訓了兩個無知的狂徒。原因是那兩個狂徒正在妄議陛下您。”
皇上臉上不悅之色稍解,但仍克制著不讓喜悅的神色表露出來。
永安為了他而出手?
證明永安心里還是有他的。
這讓他如何能不開懷。
皇上沉吟了一下,問道:“你確定出手的是永安?”
尹天樞道:“千真萬確。長公主的容貌風度何人能及其萬一?”
皇上道:“朕的意思是,出手的人確定是永安?不是庾遙或是別的什么人?”
尹天樞道:“正是長公主親自出手,扔出兩根木筷,震懾了那兩個狂徒。當時正值傍晚,許多人在客棧里用飯,包括客棧老板在內,許多人都是親眼所見。”
皇上喜上眉梢,又問道:“他們妄議朕什么?”
尹天樞沒有敢抬頭直視皇上,但是他用心聽著皇上的語氣,已經明顯和緩下來,于是賣了個關子:“奴才不敢說。”
皇上道:“朕恕你無罪,快說!”
急迫的心情已經溢于言表。
尹天樞又再次伏在地上,虛偽地做出一副告罪的模樣,說道:“那兩個狂徒說皇上克妻,兩任皇后都接連身故……”
皇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的面色。
的確像是永安所為。
永安在人前維護他,必定對他仍有情意。
皇上此刻心中打定了主意,永安那一次的拒絕,一定是他唐突了,而不是因為永安心里有了別人。
“一直跪著做什么?起來說話。”皇上看了一眼仍舊伏在地上的尹天樞道。
尹天樞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也算是淘盡黃沙,才找出了這么幾句皇上愛聽的先說了。
剩下的話,恐怕都不太好入耳。
龍顏震怒之下,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呢。
還是先鋪墊一下,以策萬全。
尹天樞謝了恩,緩緩站起身。
他忍不住偷瞧了一眼皇上,只見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并未看他,而是看著別處若有所思。
半晌,皇上才回過神來,繼續問道:“就只有這些消息嗎?這么長一段日子了,他們也該走到蓬萊山了,庾遙的病治好了嗎?”
尹天樞再次跪地叩首道:“奴才有罪!奴才的人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庾駙馬一行人上了山,可是許久都不見他們下山。角木蛟放心不下,親自上山探查,伺機除去溫公子,可是竟然徹夜未歸,音訊全無,不知所終。奴才得知消息后,親自趕往蓬萊山,率領大隊人馬上了山,可是山上已經沒有了長公主等人的蹤跡。而且翻遍了蓬萊山,也并未找尋到角木蛟。不知他是否已經敗露了行蹤,兇多吉少了……”
“廢物!一群廢物!”皇上咆哮道。
尹天樞感覺到有東西向他飛來,可他不敢躲避,只能結結實實地被砸了一下。
所幸皇上只是隨手抄起一本奏折,若是信印等堅硬的東西,只怕此時此刻尹天樞早已頭破血流。
“蓬萊山上的人呢?可曾吐露長公主的下落?”皇上平復了一下心緒,冷冷地問。
他感覺到自己方才似乎有些失態了。
永安是他唯一的弱點,可即便是當著尹天樞,他也不該就這么將這個弱點直白地暴露出來。
“蓬萊山上領頭的人是個硬骨頭,怎么都不肯說,被奴才殺雞儆猴了。可其余的人似乎知道的也不真切……奴才問出來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實在是難以置信。為保長公主清譽,奴才只留了兩個活口,帶回來給陛下親自審問,其余的已經將他們就地焚尸掩埋。”尹天樞最害怕的一刻快要到來了,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快速說完了打了不知道多久的腹稿。
子虛烏有?清譽?
皇上已經感知到事情不妙。
“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值得你如此大開殺戒?那些人也都是大周的子民。”皇上怒道。
尹天樞回答道:“不是奴才執意如此,而是蓬萊山中人個個身懷武藝,口氣又十分強硬,奴才只能也跟他們動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