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五里老槐樹下,其實就算沒有這什么老槐樹,周誠也能很容易的找到劉徽的居所,因為這里只有這么一處竹篾圍欄的茅草小院。
小院沒有院門,周誠也沒有在院外出聲詢問,便直接走入其中。
周誠隨意的走在院中,看著腳下凌亂擺放的各種古怪器械。
這些都是木制器械,看起來大多都是零件,只有那么一兩件稍微大些,看起來有些像是渾天儀、地動儀之類的東西。
周誠隨手的拿起地面一個木制圓軌,他發現上面有許多的刻度,還有一些圓形浮雕圖案,像是星辰一般。
仔細看了看,周誠卻不明所以,便放下木軌向茅屋內走去。
走入屋內,入眼處皆是雜亂的紙張,而在屋內也并沒有看到劉徽的身影。
沒有見到主人,周誠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隨意的在屋內走著,他走了幾步又隨手拾起地上一張紙來,可是上面那些數字和線條組成的古怪圖案,周誠依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一連撿起了好幾張,皆是大同小異,周誠卻是一個都沒看明白上面的意思。
而后周誠又看向了四面墻壁,墻上依然是貼滿了紙張,紙張上還是那些奇怪數字和圖案,最后周誠目光落在了一張有些與眾不同的紙張上。
緩緩走近墻壁,周誠發現這張紙是他唯一能看懂的,因為上面只寫著幾個名字,四個在星象天文領域有著杰出貢獻,堪稱一代宗師的先賢名字。
甘德、石申、落下閎、張衡,這四人的名字周誠或多或少都聽聞過。
周誠的臉上帶著面具,看不出此刻的表情,不過那雙眼眸還是露出了疑惑之色。
忽然周誠轉頭看向屋外,他的感知中那個瘋老頭劉徽已經走進了院子,正向著屋內走來。
“咦?原來是你啊”劉徽手中提著一個酒壇,當他看到周誠的時候先是有些意外,接著又表現的有些欣喜。
劉徽的表情毫無責備之意,似乎周誠出現在他的屋內,并沒有什么不妥。
“劉先生這是買酒歸來啊?”周誠看著劉徽手上的酒壇,聲音帶著幾分玩味的說道。
劉徽提著酒壇,走到了屋內唯一一張案幾前,他將案幾上幾冊古籍一掃,全部推倒地上,而后將酒壇重重的放在了案幾上。
等做完這一切,劉徽才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一生未曾飲酒,臨死之前自然要嘗上一嘗!”
“劉先生這年紀若說一生不曾飲酒,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周誠有些不相信劉徽的話。
從第一次見到劉徽起,這個瘋老頭說的每一句都讓人無法相信,如果不是周誠閉關時那揮之不去的一句話,周誠肯定會認為劉徽就是個瘋子。
“喝酒誤事啊我的時間可不能浪費在其它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面。”劉徽嘴上隨意的說著,手已經拍開酒壇,一股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周誠無奈的搖搖頭,劉徽的話簡直沒有一句能讓人相信的。
在周誠的眼中,感覺劉徽就是一個行為孤僻怪異,還有些自大的瘋老頭。
“咳咳呸怎么這么難喝啊?聞著挺香的,怎么這么個味兒?”劉徽已經仰頭喝了一口,只是接著就嗆的咳了兩聲,而后全部吐了出來。
看著劉徽的樣子,周誠又有些相信,這個瘋老頭應該是真的從未喝過酒。
“劉先生當日說,我們所看到的星辰都是假的,不知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個問題近來一直困擾著我,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周誠直接道明來意。
“老夫沒時間給你解釋了,這幾日整理了一冊筆記,你如果有興趣就拿去吧。還有這里的古書,如果你喜歡都可以拿走。”劉徽從懷中拿出一個冊子,直接丟到了周誠身前,而后又指著剛才被他推到地上的幾冊書。
“先生要遠行?”周誠有些不解的問道。
周誠能夠感覺到,劉徽已經命不久矣了,甚至可能就在這一兩日,所以剛才劉徽說自己將死之人時,周誠也沒覺得奇怪。
“算是遠行吧死了之后算不算遠行?”劉徽一邊說著,一邊取下頭頂木簪,將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重新梳理一番。
周誠覺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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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跟這個瘋老頭完全沒法交流,兩人說的話完全不在一條道上。周誠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劉徽又自言自語的說道:
“唉活了一輩子,死的時候還是應該體面點,只是這衣服有些寒酸了!”
聽到劉徽自言自語的話,周誠這才明白,原來他打理頭發,只是為了讓自己死的時候體面一些。
真是一個瘋老頭
劉徽沒有理會周誠,整理完發絲后,又在自己衣服上扯了扯,理了理衣襟。
“現在好些了吧?”
劉徽家里連銅鏡都沒有,此刻他直接將周誠當成了鏡子,詢問自己的儀容是否妥當了。
周誠有些無語的看著這個瘋老頭,無奈的點了點頭。
老頭瘋瘋傻傻的樣子,卻又讓周誠覺得有些莫名的可愛。
一個人在面對自己的死亡時,居然可以如此從容,或者說如此的沒心沒肺。
“好了老夫該走了真是不舍啊!”突然劉徽神色一肅,他舉目望了一眼自己的居所,最后目光又落在那張寫了四個先賢名字的紙上。
周誠雙目一凝,注視著劉徽,他感覺劉徽身上忽然出現了一股玄妙而古怪的氣息。
在周誠的注視下,劉徽神情忽然變得嚴肅無比,雙目之中盡顯睿智,完全不像先前那瘋癲顛的樣子。
此刻的劉徽,任誰看了都是一位大儒賢者!
“老夫一生尋道,終窺門徑,今生未盡之事,來世再走先賢之路”劉徽的語氣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而他身上的氣勢竟然正在不斷的提升。
周誠驚愕的發現,原本已經行將就木的劉徽,身上的氣勢很快便超越了普通人,甚至開始出現入道的氣息。
然而就在周誠震驚的無以復加的時候,更大的震驚出現了。
劉徽雙目猛,那雙目中浮現出現無數線條交織,這些交織的線條似經緯交錯,組成一個個玄妙的圖形。
“心神守靈”劉徽口中響起空靈悠遠的聲音,仿佛這簡單的幾個字穿越無盡時空,來自遙遠的太古時代。
“這道韻”周誠突然渾身緊繃,他看到劉徽雙目中那些玄妙的圖形,竟然和多年前東方靈演示的所謂道韻極其相似。
“肺神虛成”劉徽那仿若來自太古的聲音繼續響起。
而隨著劉徽不斷的說出一句句話,他那枯瘦腐朽的身軀中,迸發出一股令人靈魂為之顫栗的力量。
“肝神含明”
“腎神育嬰”
“脾神魂停”
“膽神威名”
劉徽一連開口說了六次,當他這六句話說完后,整個茅草屋內忽然出現厚重的威壓,雖然無形無質,卻壓得周誠都快喘不過氣來,而那屋內的書籍紙張全部無風自動,在屋內飄蕩嘩嘩作響。
“不可能這是道家元神瞬間入道,片刻成神你究竟是誰?”周誠青萍劍丸一動,劍光籠罩其身,頂著厚重的威壓豁然起身。
劉徽蒼老的身軀上,緩緩的立起一道人形光影,光影與劉徽相貌一模一樣,這正是無數修道者夢寐以求的道家元神。
“老夫只是一個別無所求的尋道者相信我,頭頂的星辰都是假的”劉徽的元神看了周誠一眼,而后元神對著身前虛空一點。
周誠已經不再懷疑劉徽的話了,一個可以瞬間入道,片刻成就道家元神的人物,沒有理由瘋瘋癲癲的來騙自己。
隨著劉徽元神對身前一點,一個漆黑幽深的漩渦出現,這漩渦一出現便從中散發出腐朽陰森的氣息。
雖然不知道漩渦之內是什么?但是周誠下意識的便想到了一個人盡皆知的詞。
“幽冥地府”
此刻周誠也徹底明白了,先前劉徽那些看似瘋言瘋語的話,說的其實就是元神轉世。
身前漩渦一現,劉徽元神便毫不留戀的一頭栽了進去。
隨著劉徽元神消失,幽冥地府的氣息也很快消散,那漆黑幽深的漩渦,最后縮小凝聚為一個黑點,然后徹底消失。
轉眼間,茅屋內紙張飄落,一切風平浪靜,只是劉徽的肉身還坐在案幾前,頭顱重重的垂下,已然沒了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