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帶著人趕到,俞慎之受寵若驚。
“你親自來了?樓兄,你果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樓晏撣了撣被他小廝扯過的衣袖,說道,“事關重大,先找到人再說,但愿沒有出事。”
俞慎之看他這么鄭重,不解:“你怎么比我還急?”
樓晏無聲嘆了口氣,問道:“你不是看過卷宗嗎?我來這里,為的是哪樁案子?”
這一提醒,俞慎之的臉色迅速轉白,隨后又變青。
他是看過卷宗,但那只是樓晏的推測,在沒找到尸體之前,這案子存不存在都是問題。何況,俞家不是一般人家,他潛意識里總覺得沒人敢來招惹。
小廝浮舟帶著哭腔道:“公子,他們在桃林里起出好多尸體,都是被殺的讀書人。”
俞慎之抓著樓晏問:“當真?”
樓晏扯回自己的袖子,答道:“不然我為何要來?不過,你也不用這么急。來靈山游玩的人這么多,偏巧兇手在這個時間點犯案,又偏巧找上俞二公子,這個可能性并不高。”
哪怕不高,那也存在!
俞慎之轉頭喊:“還愣著干什么?去搜啊!”
然后他拱了拱手:“樓兄仗義援手,日后再謝,我先去找人了。”
樓晏點點頭,目送他率人下了山谷。
“真的這么嚴重?”池韞問他。
樓晏簡單地把案情說了一下。
“可以確定,靈山藏著一個殺人惡魔。俞二失蹤,未必就是出事,但要真的出事,后果就嚴重了。”
“你們不是把種桃的農戶都抓到縣衙了嗎?如果兇手就在其中,那就不會有事。”
樓晏搖頭:“就怕不在其中。兇手做案這么多年都沒被人發現,一定是個很謹慎的人。”
這邊他們討論案情,那邊池妤已經嚇哭了。
剛才跟著俞慎之下山谷找人,下面全是灌木和亂石,她的衣袖裙子已經撕成一條條的了,現下又狼狽又害怕。
要是俞慕之真的出事,俞家會不會找她算賬?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里就跟螞蟻咬似的,坐立難安。
如果俞家遷怒她,別說以后難找好親事,說不定恨到要她抵命……
那她怎么辦?
俞敏不耐煩了,說道:“池二小姐,現在已經夠亂的,你別哭了行嗎?要是害怕,就先回去。”
池妤哪敢回,她心里清楚,并不是俞慕之主動幫她撿帕子,而是她提出要求他才應的。
“沒找到二公子,我不回去。”現下她只能裝出擔心俞慕之的樣子,希望俞家看在她對俞慕之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計較。
俞敏沒法子,只能由她去。
那邊俞大夫人派人來問情況,俞敏過去回答。
等她答完,回頭一看,涼亭里哪還有池妤的身影。
俞敏愣了一下,問丫鬟:“池二小姐呢?”
丫鬟剛才也沒留意。
最后還是一個路人看到了:“那位穿粉衫的小姐嗎?她剛才下去了。”
俞敏生氣:“她怎么回事!凈會添亂!”
就算幫忙找人,也不能獨自去啊!眼看天快黑了,萬一出什么事,不是更亂嗎?
池韞過來問了情況,轉頭問樓晏:“幫我一起找找?”
不管怎樣,池妤和她一樣姓池,在外人眼中,她這個長姐得負起責任。
樓晏點點頭:“好。”
池韞跟俞敏說了一聲,便跟著樓晏下了山谷。
俞慕之迷迷糊糊,想翻個身。
哪知道使了力卻紋絲不動。
手腕上的束縛感傳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喚醒了他的神智。
“醒啦?”
昏迷前的情景浮現出來,俞慕之猛地抬頭,卻扯到了脖子,疼得呲牙咧嘴。
“老丈,你這是干什么?”
俞慕之莫名其妙。
花農就坐在他面前,中間隔著一張小方桌。
桌上擺著茶水,雖是粗瓷,里面飄的點點花瓣別有一番意境。
“上回的問題,公子想好了嗎?”花農慢慢地斟著茶水。
“什么問題?”俞慕之覺得難受,說道,“老丈,你先放開我好嗎?有什么事,我們慢慢說。”
他一向善意待人,故而想象不到別人的惡意。雖然被綁著,但沒把事情想得多嚴重。
——畢竟,上回幫了這花農,這次又背他回來,正常人都不會想到,對方會恩將仇報。
“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花農慢悠悠地道,“這句詩,公子可有更好的答案?”
沒想到對方還惦記著,俞慕之看著滿屋的詩詞,笑道:“老丈可真是個癡人,想不到靈山竟然隱藏著您這樣的隱世高手。詩詞我不大在行,覺得這樣已經不錯了。”
花農握著茶盞,沉聲問:“所以,你沒有答案,是嗎?”
俞慕之干笑。
花農不再說話,只慢慢飲著桃花茶。
俞慕之左顧右盼,忍不住道:“老丈,你到底是什么人?這些字寫得真好,詩詞也不錯,你一定是個很有才華的人,為什么要隱居在靈山,當一個花農呢?”
“我本來就是個花農。”他嘶啞著聲音說,抬起的眼睛里閃動著冷意,“怎么,一個花農,不配讀書寫字,是嗎?”
“當然不是。”俞慕之忙道,“圣人都說了,有教無類,不管是誰,有向學之心都可以學。”
花農的神情緩和下來,慢慢道:“你雖然蠢了點,倒比那些廢物明理。”
聽到這里,俞慕之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這花農的語氣,總覺得陰森森的,讓人心里發毛。
他小心翼翼地問:“老丈,我手好疼啊!能不能先放開?”
花農置若罔聞,繼續問:“但是一個人蠢,就是罪過。你是太師府的公子,從小名師教導,怎么連這樣的詩句,都辨不出好壞來?”
俞慕之急了:“老丈,你這么說就不對了。人都有擅長的東西,我天生不怎么會作詩,有什么辦法?何況,這句詩也沒什么問題啊!”
“沒什么問題?問題大了!”
花農重重擱下茶杯,喝道:“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你不覺得太過刻意了嗎?半點靈性也沒有!”
他走到俞慕之面前,目光森寒:“你和那些人一樣,蠢得讓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