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突然加快了步伐。
“怎么了?”池韞問了句。
“那股腐爛的香氣,似乎就在前面。”
池妤聽了害怕,抓緊了池韞的手臂。
池韞看了她一眼,沒理會。
三人出了林子,轉過山巖,巖下有茅草屋。
整潔的茅草,爬滿了野花的籬笆,院中幾棵桃樹開得茂盛,在黃昏的微風中輕輕搖擺。
“找到了!”樓晏低聲。
他準備去叫門的時候,池韞拉了一下,說道:“這人不簡單。你看這屋子,籬笆、桃樹、花草,每一個安置得恰到好處。就連掃帚、噴壺……這些東西放置的地方,也完全不破壞美感,可以直接入畫。他是一個對美有著極致追求的人,一定非常聰明,從而有著瘋子的特質……”
樓晏點點頭。
他看著院子里那棵桃樹,腐爛的氣息,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這氣息,比先前桃林里的濃厚多了,說明近期翻動過。
可桃樹修剪得極好,地上的土壓得很平。
此人聰明、冷靜、且瘋癲,要小心應付。
“我們假裝路過,先看看出來的是什么人。”
“嗯。”池韞應著,非常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樓晏低頭看了下,最后什么也沒說,輕輕推了推籬笆門。
“叮鈴鈴……”
門上竟掛了一串撞鈴,一推便發出清脆的鈴聲。
樓晏更加謹慎:“有人嗎?”
俞慕之嚇哭了。
雪亮的刀鋒,離他不到一尺。
對方還那樣撫摸著他的手,他覺得這只手大概要離他而去了。
“不要,不要砍我的手!你要什么都可以給你。錢,我們太師府有得是。或者,你想發揮自己的才學?我們可以薦你去書院……求求你不要砍我的手……”
“叮鈴鈴……”
花農動作停下,看著窗戶。
“有人嗎?”男子的聲音響起。
俞慕之露出驚喜的表情,張嘴想要喊。
花農粗糙的手及時按住了他。
“唔唔唔……”
他放下刀,從旁邊扯來一塊布條,綁住俞慕之的嘴。
然而俞慕之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推進了一個黑暗的空間里。
這個老頭,果然是慣犯!
這屋子里,竟然還有個極小的暗室!
厚厚的茅草簾蓋下來,遮住了僅剩的光線,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
俞慕之既期望又絕望。
突來的客人,讓他暫時保住了自己的手。可這花農準備如此充足,他手腳被綁,嘴巴也被捂上了,根本沒法發出聲音。等會兒人走了,他還不是要……
現在只能希望來人機警一點,發現不對勁。
他失蹤了這么久,大哥一定會派人來找的,只要有線索漏出去,大哥就會來救他!
外面響起了聲音。
“老人家,是你啊!”
略帶驚訝的女聲,俞慕之激動起來。
是池大小姐!她帶人來了嗎?
他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籬笆門口,花農看著眼前三人。
一男二女,其中兩個姑娘,他昨天見過,就是跟屋里那個年輕人在一塊的小姐。
他們是來找人的嗎?
花農冷靜地走過去。
“有事嗎?”聲音沙啞。
那股腐敗的氣味更濃了。
樓晏不動聲色,掃過挽起袖口的手臂,看向池韞:“你見過?”
池妤搶先道:“就是俞二公子昨天救的老人家,當時……”
聽她說了一遍,樓晏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倒是巧了。”
花農站在里頭,等他們說完了,又問:“有事嗎?”
池韞笑道:“老人家,是這樣的。我們剛剛迷路了,我妹妹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腳痛得很,想借你的地方歇一歇,喝口水。”
池妤連忙點頭:“對對對。”
花農盯著她看。
池妤的樣子十分狼狽,裙子刮得一條條的,剛才被池韞按到地上,還沾了泥土,確實像摔過跤的樣子。
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何況,這一男二女,男的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臉色看起來像是帶病。還有兩個女孩子,瘦瘦弱弱的,根本不經打。
他終于開了籬笆門。
“進來吧。”
“謝謝!”
三人進入院子,花香越發濃郁。
不知道院子里的桃樹怎么種的,比外面的長得都好,尤其那些花,大朵大朵地怒放,仿佛生命燃燒般絢爛。
可樓晏卻在醉人的芬芳里,聞到了難以言喻的氣味。
令人作嘔。
池妤走得腳痛,一屁股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接過花農遞來的碗。
粗瓷的,但很干凈,碗底燒制時帶的點點瑕疵,在水的映襯下,反倒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池妤平常很嫌棄這種粗糙的東西,根本不會去用,可此刻卻說不出嫌棄的話。再加上她確實很渴,真的一口口喝完了。
“老人家,這屋子真漂亮,是你自己弄的嗎?”池韞笑問。
花農遞完水,便站在一旁,木木地回道:“是家里的老婆子弄的。”
“這樣啊!大娘真是心靈手巧。”
花農沒說話。
樓晏站在堂屋門口,問:“能進去看看嗎?”
不等花農開口,他便推開了半掩著的門。
“呼啦……”開門時帶來一陣風,掛在墻上的字隨風而動。
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樓晏不禁踏步入內。
連池韞和池妤也站起身,往這邊走過來。
花農不得不跟著進屋。
三人驚嘆地看著屋子里的擺設。
這是哪位名士的草堂吧?雖然簡陋,可這些漂亮的字,優美的詩詞,就是最高的格調。
“難怪您那天,說那句詩填得不好。”池韞笑了起來,“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這句詩聽起來還不錯,但與您的水平相比,可就差遠了。”
她轉過身:“老人家,敢問高姓大名?”
“鄉下人罷了,不值一提。”花農神情平淡。
池韞卻道:“您太謙虛了,這樣的才華,便是書院里的先生,也有所不及。”
花農目光微動,看著她。
“你真覺得這樣嗎?”
池韞點頭:“那日詩會,他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憑您的才華,教授他們綽綽有余。”
花農沉默。
她又問:“您說那句詩不大好,那么,您覺得填什么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