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只是搖頭:“不會的,娘娘不會做這種事,是你們設計陷害她,把罪名栽到她頭上,都是你們……墜兒!你說話呀!娘娘對你那么好,為什么不說話?”
墜兒抬起頭,蹭了灰塵的臉上,滿是茫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會不知道?難道連你也捧高踩低?”
錦瑟的尖厲喊聲中,慎刑司的掌事內監踱過來,慢吞吞取出兩張藥方,在她面前晃了晃:“錦瑟,這兩種香丸,是你經的手吧?”
錦瑟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內監冷笑一聲:“太后已經讓太醫看過了,一種是正常的熏香,另一種多出幾味藥,有避子之效。你家娘娘用的是這份對吧?可她送給別家娘娘的,卻是另一份。鐵證如山,你還要喊冤枉嗎?”
錦瑟抖得越來越厲害,拼命地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娘娘只是試配方而已,不是有意的……墜兒!你說句話呀!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在她的逼迫下,墜兒終于開口了:“錦瑟姐姐,你別說了……”
不是錦瑟想聽的,她瞪大眼睛,怒聲責問:“你這是什么意思?連你也被收買了嗎?”
墜兒受不了了,尖聲叫道:“沒有!我沒有被收買!我是親眼看到的!”
錦瑟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墜兒一臉崩潰,藏了這么多天的心事,終于說了出來:“那香丸是娘娘特意做的,我看到她做了標記。還有凌陽住持,娘娘假稱茶水有毒,逼她送藥進宮……”
她越說聲音越低,臉上全是淚水。
錦瑟呆住了,喃喃道:“你胡說,這不可能……連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會知道?墜兒,娘娘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背叛她?”
“我沒有!姐姐心里只有娘娘,自然被蒙蔽了雙眼。我原也不知道,可那天發現娘娘是故意生病的……再后來處處留心,果然很不對勁。錦瑟姐姐,當初陛下冷落娘娘,你為何要去求情,以至于挨了幾十板子,養了許久的傷?”
錦瑟道:“我自是為娘娘抱不平。”
墜兒搖了搖頭:“你錯了,那是娘娘暗示你去的,為了探明陛下的心意……”
說到這里,她眼淚又落下來了。
這些事,她是后來才想明白的,原以為娘娘對她們極好,后來仔細瞧著,才發現并非如此。
她能體諒娘娘為了復寵,費盡心機,但是,只要想到錦瑟差點被打死,自己這顆心就再也熱不起來了。
錦瑟呆怔許久,卻只是搖頭:“不可能,娘娘心地善良,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
一旁的高美人,聞言冷笑:“哼!沒想到還有比我更蠢的人!你剛才沒聽到我說嗎?她只是玉大小姐身邊的一個侍婢,名字就叫錦瑟!她給你取自己的名字,藏的什么心思還不明白嗎?她想成為真正的玉大小姐,抹掉自己卑微的身份,所以讓你來頂替她自己的位置!真以為她是對你好呢?你被打得半死的時候,她在哪里?這次是太后娘娘動如雷霆,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罪證,不然,你信不信香丸的事,最終會讓你背鍋?”
錦瑟不信。她服侍了玉妃三年,當初只是個小小的宮女,是玉妃親手提拔她上來,叫她擺脫了受人欺凌的命運。在她心里,娘娘不僅是主人,更是恩人!
高美人懶得再說了,這種愚忠的蠢人,說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她氣哼哼地一甩袖,對周才人道:“這種傻子真是說不通,我們走吧!”
錦瑟等人隨后被押走,昨日還熱熱鬧鬧的靈秀宮,沒一會兒就變得蕭條凄清。
柳絲絲嘆了口氣,轉回頭看著她。
“池小姐,你認識那位真正的玉大小姐,對吧?”
池韞揚了揚眉。
柳絲絲說:“當初在長樂池,你幫我籠住陛下的心,處處摸準了他的喜好。后來我進宮,發現你所說的東西,這宮里有一個標準的模子,便是玉妃娘娘。初時我以為,陛下的心在她那里,所以你讓我學她。可現在,玉妃的真實身份暴露,可知陛下真正傾心的人是玉大小姐,那么你讓我學的是誰,不言而喻。”
池韞只是笑。
柳絲絲注視著她,又道:“還有,先前我們去清寧宮請安,她張口就給你難堪,明擺著抱有敵意。我想了許久,都不明白這敵意從何而來。我們的關系并未暴露,而你已經訂親,斷不會入宮爭寵,與她本不相干。現在想來,她怕的就是你身上這種熟悉的感覺吧?”
池韞道:“娘娘,這些話您不應該留在心里嗎?說不準什么時候能派上用場。”
柳絲絲搖了搖頭:“絲絲是個很自利的人,從小在鴇母手里長大,最會審時度勢。我既無家世,又無靠山,在這深宮中,有如無根浮萍。你與樓大人幫我許多,是我僅有的助力,絲絲不想與你們存了隔閡,那樣的話,日后還有誰會幫我呢?”
池韞失笑:“娘娘太高看我們了。”
柳絲絲也笑:“玉妃殷鑒不遠,我還不吸取教訓?她們現下知道玉妃的真實身份,便極盡所能踩低她,可真論起來,我們有誰比她強了?她不是玉大小姐,也不過就是從天仙變成了凡人,可我們,每個都是凡人呀!”
這般說法,池韞被逗笑了。
“玉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天仙,不過多讀了幾本書,知道得多一些而已。”池韞說,“別看陛下對她念念不忘,要真娶了,只怕好日子過不了多久。”
柳絲絲點頭贊同:“男人,尤其還是掌握至高權力的男人,怎么會容許女人比他強呢?”
果然花魁出身,這道理不用人點就明白。
池韞笑著點頭,說道:“娘娘不用在意這些,玉大小姐已經不在了,隨著玉妃打入冷宮,過往都將埋入前塵。我和樓四也會放下往事,不再提起。”
柳絲絲露出真誠的笑容:“恭喜池小姐,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雪越發大了,池韞告辭離開。
走到一半,她回頭看去,白雪紅衣,映得柳絲絲媚色天成。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深知皇帝對她的喜愛,并非獨一無二,池韞能教出一個,自然能教出第二個。
她要了保證,并且表明互幫互助的立場。
這可比玉妃說的結盟,要高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