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爺想了想,起身走下樓去,不管怎樣,宋民都要撈出來,宋家的名聲不能受損。
他嘆息一聲,覺得白善的目的達到了。
周滿拿起一個盤子看了看,覺得還是不夠好看,比她在京城看到的差遠了,“下次我去青州城的時候看看有沒有好的,太子殿下又沒來,便是來了,想來也不會太介意我們家里的瓷器不夠好。”
白善也看了一圈,同樣沒有喜歡的,聞言點了點頭,“好,下次休沐我們一起去青州城看一看。”
反正青州城不遠,休沐的時候過去還能玩上一天呢,再找路縣令聊聊天,和他探討一下北海縣的問題。
作為前任,他對北海縣的情況肯定比他這個新來的縣令更了解,既然都是盟友了,那自然是要多多溝通合作了。
周滿正要轉身出去,一瞥眼看見一個架子上放著的細長美人瓶,她“咦”了一聲,上前看。
掌柜的早等著了,之前白善和周滿看不上他的瓷器,他便沒說話,此時見周滿有喜歡的,立即迎上去,笑容滿面的介紹道:“周大人喜歡這美人瓶?這是從商州一帶運來的,上好的白瓷,不論是春日配上迎春花,還是冬日配紅梅,臘梅,都是極好看的。”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拿下來看看。”
掌柜的立即小心的拿下來給白善看。
倆人湊上去看了看,的確細膩,雖比不上在京城用的細致,但也別有一番趣味兒。
白善道:“這個作價幾何?”
掌柜的想了想后試探性的道:“十吊錢?”
白善:“你問我?”
掌柜就自信了一些,笑道:“縣令和周大人要是看得上,十吊錢便可以。”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太貴了,最多八吊。”
周四哥也沒少從商州進些瓷器送到草原和西域上去,這兩年為了不從農籍落到商籍,他主要還是買賣的藥材、茶葉和牛羊之類的農產品,瓷器都經手得少了。
但再少還是有的,白善沒少看他運回來的瓷器,自然知道這瓶子大概值多少錢。
掌柜的沒想到白縣令這么狠,一口價就叫到了他的底線上。
見白縣令和周大人都靜靜地看著他,他便一臉肉痛的頷首道:“罷了,八吊錢,大人拿去吧。”
白善便笑著道:“我們身上都沒帶這么多錢,讓人送到縣衙后院去,和五月支錢。”
掌柜的應下,拿了一張單子過來給白善簽單。
倆人這才心滿意足的要出門,結果才一轉身,宋老爺便帶著人進來了。
兩方一對上,白善愣了一下,宋老爺卻是立即笑起來,直接抬手行禮道:“白大人,周大人,今日好巧啊,兩位大人是來買瓷器?”
白善也回神,笑道:“飯后逛一逛,宋老爺今日也有此雅興?”
白善和周滿逛街買東西不稀奇,稀奇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宋老爺竟然也會出門逛街。
宋老爺笑道:“巧了,老夫也是飯后走一走,兩位大人這是看中了什么好瓷器?不知可否共賞?”
白善覺得他不是想和他們賞瓷器,主要他難得有空和周滿一起出來逛街,所以不打算把時間費在打機鋒上,因此直接道:“我們已經看完了,只是一個普通的白瓷罷了,宋老爺府上應該有不少的。”
他往外看了看天色,笑道:“時辰不早了……”
暗示意味很濃,
宋老爺沒辦法,只能開門見山的道:“白大人,宋某想和大人單獨談一談,您看我們要不要到隔壁的茶館里坐坐?”
白善看了一眼周滿。
周滿知道他不會吃虧,而且縣衙和醫署是分開的,她可以從白善那里知道消息,但不好直接參與到縣衙的事務中,因此微微點頭,“我在街上逛一逛,看一看還有什么東西值得買的。”
白善笑著應了一聲好,讓西餅跟緊了她。
周滿和宋老爺點了點頭,帶著西餅走了。
西餅有些不太高興,覺得那位宋老爺也太煞風景了,娘子和郎主好容易才有空出來逛街呢。
“他又不是縣衙里的官吏,能有什么大事非得現在和郎主說?”
周滿不在意的挑著攤位上的木雕道:“宋民和鹽場的事吧?”
周滿猜的不錯,宋老爺的確是為宋民和鹽場的事找白善。
他先是對宋民竟然指使祝淇等人查探新鹽場的事表示痛心和惋惜,然后表示宋民畢竟是他的族人,雖然他恨鐵不成鋼,也不贊同他的所作所為,卻不得不為他奔走,因此希望縣令能夠網開一面。
當然,為了表達誠意,也是為了消弭矛盾,他認為龍池鹽場應該盡快開工,而且六月將至,北海縣也需要給刺史府送一批官鹽,縣衙也需要有收入……
總之,宋老爺愿意出面勸說鹽場的管事和工人們開工,他曾經在鹽場里干過,多少還是有些薄面的。
白善,白善拒絕了。
宋老爺愣了一下。
白善便笑道:“宋老爺怕是誤會了,龍池鹽場關閉并不是因為管事和工人們不愿開工,鹽場是北海縣縣衙的鹽場,管事不聽話,換了就是;工人不愿意開工,再重新招一批學習煮鹽便好,它之所以停工是因為本縣不想它開著。”
太子都快來了,曬鹽法都快要走出北海縣面向全大晉,他還會在乎一個小小的龍池鹽場嗎?
白善再次強調道:“天下鹽鐵皆是官營,龍池鹽場也是大晉,是北海縣衙的。誰也越不過北海縣衙決定它的生死。”
宋老爺面色一變,臉上不由帶出些厲色煞氣來,他厲眼看向白善。
白善淡淡的回視他,毫不畏懼。
倆人目光在空中交匯,許久,宋老爺額頭冒出細汗來,不由先移開了目光,“白大人還是再想一想的好,畢竟再有一月,刺史府那邊就要官鹽了。”
白善面色淡然,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模樣。
宋老爺的心不斷向下沉,他拿不準白善是裝的,還是真有這么大的底氣,難道新鹽場那里真有什么貓膩,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官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