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薄帶軍突圍而出,夜色茫茫,慌不擇路之下,離著他的大營越來越遠,回頭展望,似乎自己的大營也陷入了混亂激戰中。
忽然間,他覺得大勢已去,不敢再逗留,只帶著殘余兵馬,向著北方逃竄,決定北渡黃河,逃避張須陀的圍剿。
對于那些未帶走的兵馬,王薄雖然心疼,但是并不后悔,因為這種臨時招攬的烏合之眾,他深有體會,魚龍混雜,難以眾志成城,并沒有凝成一股。
若是在打勝仗的時候,將士們都能沖向前,可一旦失利,頓時一盤散沙,各自想著逃命,沒有一個嚴明詳細的紀律和規制來約束,沒有后盾依靠,就難以真正擰成一團。
王薄逃走之后,孟讓大營遭到了張須陀帶重兵的攻擊。
孟讓適才聽到遠處的廝殺聲,也猜到王薄的援軍似乎也遭到伏擊,在不明白對方具體傷亡的時候,他也沒有信心再鏖戰,也帶著精兵突圍,朝著南方逃亡。
這個時候,顧不上別人,自己保命才是最要緊的。
戰役打到了天明,雨水已經停了,地上的溝溝壑壑都染紅了血水,到處是死尸,橫躺在泥濘之中。
殘肢、首級到處都是,不少人被開膛破肚,滿地的內臟穢物,血腥無比,臭氣熏天。
戰斗已經結束了,隋軍在清點傷亡,押走俘虜,整理物資。
羅士信、樊虎、程知節等將領聚集,當著張須陀大將軍的面,匯報了各自的戰況,復命交差。
“我軍傷亡不足五千,卻擊垮七八萬的叛軍,俘虜兩萬多人,殺敵超過一萬五,其余亂賊都逃散了,成不了氣候。”張須陀對這一戰非常滿意,可謂大獲全勝。
唐孝仁抱拳道:“將軍,沒有發現王薄和孟讓的尸首,似乎已經突圍逃走了。”
張須陀道:“王薄逃向了北部,我軍休整一日,然后繼續向北推進,東平郡、武陽郡、上當郡、信都郡一帶,都是叛亂的重災區,我等北上,可將沿途其它叛軍都鎮壓了。”
羅士信、程知節等人點頭,黃河兩岸叛軍眾多,北面有孫宣雅、石秪阇、郝孝德、張金稱、高開道、劉霸道的叛軍,南面靠海一帶,還有裴長才、石子河、郭方預、秦君弘、左孝友等十多支叛軍,非常混亂,他們立功的機會,到處都是。
張須陀從容一笑,并未將這些叛賊放入眼里,因為他覺得,叛軍都是無根浮萍,四處游蕩,缺少了背后穩定的根據地和靠山,沒有源源不斷的物資和人力支持,武器低劣,裝備不全,缺少嚴格的軍紀和系統官職,調度存在很大問題,訓練也不足,他只需帶著幾萬精兵,就可以一路橫掃過去,成就自己的赫赫威名,大器晚成。
“金風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涂士,郁陶傷寸心……秦俗猶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會,千古傳名謚。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
李密近日郁郁不得志,奮筆疾書,寫下一首懷才不遇的詩文。
本來楊玄感叛亂失敗后,李密和王伯當一路逃命,坎坎坷坷,隱姓埋名,喬裝打扮,沖破了封鎖和官府通緝,投奔了郝孝德,但未受重用,甚至被郝孝德輕視怠慢,連伙食都不給充足。
李密與王伯當每日都無法吃飽,難以果腹,郁悶至極。
“先生,這郝孝德狗眼看人低,沒有把咱們當一回事,不如早點離開,免受這窩囊氣。”
李密點點頭,他已經聽聞,黃河南北,烽盜四起,舉義旗者不下二三十位,都在招收人馬,對抗隋朝廷,使得朝廷派軍四處圍剿,使李密的風頭被壓蓋,已經沒有人注意他了。
“伯當,我們在這里受了氣,說明此處不適合我們安身立命,雖然義軍眾多,都打了一個義字,但是大多都是匪盜,除了被迫要跟朝廷軍對抗外,沒有什么義舉,燒殺搶奪,擄掠沒少干壞事,我們不能投靠這種隊伍。”
李密頓了一頓,繼續道:“而且,這些所謂的義軍首領,目光短淺,都是寒門出身,祖上沒有什么功德和文化,他們起兵,也不過是官逼民反,想要掠奪財富,占山為王,過一時富貴而已,成不了大事,我們必須找真正要推翻隋朝,名聲俱佳的隊伍去投靠,也好善待我倆,廣納人才,豪雄聚集,這種義軍,才能干成大事!”
王伯當點頭:“先生說的在理兒,咱們一路逃亡,聽到不少傳聞,這些義軍中,似乎韋城附近的瓦崗寨,頗有仁義之師的名聲,聽說山寨上的翟讓大當家為人豪爽,招攬不少豪杰,山寨上單雄信、邴元真、徐世績等,均是虎將,在跟隋軍廝殺中,打出了一些名氣,不如,我和先生投奔瓦崗軍去?”
“瓦崗?翟讓!”李密咀嚼了片刻,說道:“我似乎有一種預感,這里會是我們容身之所,發展之地,好,就去瓦崗山,聚義抗隋!”
二人商議了對策后,順手牽走馬匹,偷了盤纏,悄然離開了郝孝德的營地,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羅昭云與青霜在仆骨營內休養,傷勢已經一天天好轉,功力恢復不少,隨時可以離開草原了。
只不過,羅昭云因為當時的承諾,決定等鐵勒十五部的盟會過后再走,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助塔格和可敦的,最好能跟可敦見上一面。
這一日,蘭依娜塔格來到了二人的營帳。
“寧澤,事情有些棘手了,這次薛延陀人果然沒安好心,帶來了一些草原勇士,據說有漠北精通武藝的高手,要在大會上,提出拔里速對決,也就是摔跤比武,鐵了心要折損可敦的面子,而且,薛延陀帶了兵馬不少,可能有所圖謀,我現在有些擔心。”塔格神色有些焦急。
羅昭云蹙起眉頭,詢問:“薛延陀人會不會鋌而走險,到時候偷襲仆骨的王部?”
蘭依娜說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可敦和仆骨酋長,已經在商議對策,湊集了兩萬人馬守護土城,不是那么好得手的,薛延陀的人,只有一萬多兵馬,除非偷襲,否則,占不了便宜。”
“大會在哪天?”
“就是明天正午,鐵勒十五部的使節團進行盟會,下午有馬球擊鞠比賽,黃昏時候,則是篝火大會,有諸多表演,還有拔里速對決的環節!”
“馬球擊鞠!”羅昭云念了一句,知道這是騎馬打球的比賽,隋代突厥人已經開始流行了。
“嗯,明天你二人就扮成我的貼身侍衛,參加盟會,一旦有需要你二人幫忙的時候,還請援手!”蘭依娜說的誠懇,因為她已經感受到,這對男女都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