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視覺幾乎被剝奪的原因，其余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了，張小神從那個黑影的方向聞到了一些墨水的味道。
肯定是李正不會錯了。
雖然心里有點不安，但她還是走了過去。
“師父？”
“嗯？”
“沒事，我就喊喊。”
李正應了一聲，然后他又是拍了一下張小神的額頭。
雖然看不到，不過臉上傳來的觸覺告訴她，估計又是給她貼了那天眼符了。
果不其然，張小神的眼睛隨即一疼，但和上次疼出眼淚的痛比起來，這次大概只是感覺到稍微漲了漲。
她還是不由得瞇了瞇眼來緩解一下。
估計再用幾次就沒什么感覺了吧。
這么想著的張小神，睜開了眼睛。
可能這天眼符還有些夜視的功能，這會兒張小神看著在這屋子里的擺設，就和看那些厲鬼一樣清楚。她強忍住內心的恐懼感，沒有說什么喪氣話。
外面或許會比里面更危險，還是和師父在一起比較安全。
但理性歸理性，張小神總覺得自己的雙腳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李正就站在她面前看著她，沒有動作。等到張小神示意自己已經看得見了之后，他才轉過了身去，繼續朝著屋子里走。
周圍這些鬼不管了么。
張小神有些疑惑，不過既然李正這么做，應該是有他的道理的。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惡鬼看著她，但是，張小神卻總覺得這些鬼……在害怕？
當然不是害怕她，它們在躲避的，是走在張小神前面的李正。
很快她也發現了這一點。
自己師父好像有點東西的啊。
但這并治不了她怕鬼的毛病，張小神跟緊了李正，走進了那這兇宅的里屋。
走到了里屋的門檻前頭，他沒有邁進去。
張小神很快知道了原因，哪怕是她，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看了看李正的臉色，已經不再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了。
然后，他們就走了進去。
進了那里屋，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一個極為古怪的人。
那人背對著李正和張小神，頭發蓬亂，長至腰間，灰白相間，衣物更是破爛到幾乎只遮住了下半身，他們能看到的，只有那人正拿著一個巨大搗錘的枯槁手臂。
“上天有路，”
“你不走。”
“地獄無門，你又偏要闖進來，嘿嘿。”
那人陰森森的說著，聲音亦是十分古怪，聽著似男又似女。
“還給老夫送來了一個……這么好的皮囊。”
說著，那人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搗錘，轉過了身來。
直到現在，張小神才發現，自己之前覺得這是個人，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錯誤了。
這‘人’臉上似是裂成了數塊，左側眉眼像是一個女人一般纖眉戲眼，右半邊卻像是個男人一般粗狂，而那鼻子更是歪歪扭扭，一雙嘴唇亦是像被烙鐵燙過一般，身材臃腫，像是在皮膚下塞進去了一個個水袋似的，隨著這人形的轉身，贅肉更是吊在身上一晃一晃的。
比起人來，更像怪物。
這五官盡管扭曲丑陋，但真正令張小神感到驚訝的，是這個人的脖頸，其上有一條深長的血痕，皮肉外翻，血肉模糊，又有黑線相連，似是用大針粗略的縫在一起似的。
張小神無法想象這些東西扣在皮肉里頭是什么樣的感覺。
肯定是不好受的。
那‘人’正盯著她，那副詭異臉龐上的一雙異性雙眼，看得她寒毛直豎。
“嘶……真是不錯呀。”那怪物看著張小神，似乎很是滿意的說了一句。
李正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打量著周圍，指節偶爾敲打著拂塵柄，張小神看不出來他想干什么。
“小道，我看你也是修行不易，便不奪你性命了，留下這個小女娃，速速離去吧。”
那怪人陰陽怪氣的說著，似乎完全沒有把李正放在眼里。
李正只是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原本我還想看看你這妖物還能否度化，沒想到你已經是罪孽滔天，欲度無門。”
“嘁，你這小道捏著個破符，嚇得了外頭那些小鬼，可嚇唬不了老夫！”
那怪物說著，竟是猛的吐出來一口黑糊糊的玩意兒，像是多年沒清洗過的超大號煙濾嘴里頭倒出來的一團團尼古丁焦油，散發著難聞的臭味，很是惡心。
隨著這大量黑油的吐出，那妖人的身軀也迅速干癟了下去，一轉眼竟然已經是沒了生息。
而張小神和李正，也是被這么突如其來的一下給驚得各退了幾步。
張小神能猜到，這黑油多半就是這妖物的本體了。
這幅光景配合著原本口鼻中充斥著的血腥味，張小神只覺得自己胃里在翻涌。
她朝著地上張開嘴巴，干嘔了幾聲，卻什么都吐不出來。
這一低頭，張小神才發現自己正站著的地方，已經是層層疊疊的有些發黑的樣子了。
是血液凝固以后的樣子么？
看著又不太像。
她覺得自己嘴里有些發苦。
李正見她有些不適，也是沒再耽擱，拿出來一張符咒，口中念念有詞。
那妖物見著那張符咒，不知從哪里發出了一聲怪叫。
那黑油迅速涌動著，就要撲到張小神身上來。
她想要跑，但是卻發現自己似乎有些腿軟。
然而，那黑油僅僅是剛剛躍起，就聽到李正大喝一聲：“定！”
其聲若洪雷，張小神很難想象這居然是李正能夠喊出來的音量。
但是見過雪韶施展這一法門的她自然知道這東西有什么作用，當下趕緊吸了一口氣。
那妖物仿佛是被瞬間凍結了一般，停滯在了空中。
張小神卻沒有覺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異常。
愣了一下，她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被一同定住。
她猛然回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李正的時候，雪韶說的話。
‘李正的咒法之術，在整個悟云觀都是能排到前三的。’
自己這個師父……似乎比看起來要強不少啊。
張小神的小心思，李正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念出這咒語之后，一躍而至，便把那符咒拍在了那妖物身上。
隨即李正口中又是念念有詞，聲音不小，但語速實在太快，聽在張小神耳朵里，就仿佛是一團解不開的毛線球，完全理不出主次。
那妖物又蠕動了起來，張小神趕緊逃到了李正背后。
然而，這幾下蠕動仿佛就是那妖物最后的掙扎，不多時，便成了一個小黑團，被那符咒給卷住，不再有動靜。
張小神有些驚魂未定。
這就……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