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玲和余文、余樂兩兄弟,一臉驚恐的望著試劍島。
本該是無形無質、溫和如春的劍氣,陡然間宛如冷冬寒風,一道道凌然現形、充斥著狂暴混亂的氣息。
大地在這些劍氣的肆虐下,以驚人的速度崩裂、分解、消融。
而且很快,就連整個空間也都開始承受不了這些劍氣的肆虐。
如同破碎的鏡片一般,半空中開始不斷的出現一塊塊的破碎區域,顯露出無盡的黑暗。
那些黑暗,僅僅只是看一眼,就會讓他們的內心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懼的情緒。
孟玲知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虛無,當即喝止了余文和余樂兩兄弟,令他們不許再看。
“師……師姐……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樂性子較為活潑,但是此時也是結結巴巴,一臉的震撼。
“邪念劍氣本源,被人帶走了。”孟玲的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
“啊?”阿文一臉呆滯。
“轟隆——”
一聲雷鳴震響,眾人只見天空中頓時劃開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那道裂痕距離孟玲等守門人相距甚遠,起碼也得在十數公里之外。可哪怕相距如此之遠,眾人也依舊能夠看到本是蔚藍的天空中突然有了一道如同蜈蚣般猙獰的裂痕,可想而知若是在那處位置底下,這道裂痕到底有多么遼闊了。
下一刻,不等三人回過神來,又是一聲巨響。
然后,裂痕就開始崩潰了。
大片大片如同鏡片一般的光幕開始碎落,然后紛紛化作星屑消散在空氣里。
裂縫之后,就是虛無。
“師姐……”
阿文和阿樂兩人,一臉驚恐的望著孟玲。
此時此刻,在他們的心中,所謂的末日大抵也就如此了。
“啟動大陣,讓所有人離開!”孟玲一臉的咬牙切齒,“邪念本源消失了,試劍島……沒了。”
余文和余樂兩人,面露悲苦哀戚之色。
試劍島的意義,對于整個北海劍島而言可不僅僅只是能夠讓他們多賺些錢那么簡單,同時也是一個風險隱患的分攤——在有試劍島存在的情況下,北海劍島可以把大量的劍修都轉移到這邊,減輕靈氣潮汐所帶來的修煉壓力,這也是為什么明明北海劍島完全可以獨占試劍島,但是他們卻從來就不這么做,甚至還一臉無私奉獻的原因。
因為如果失去了試劍島,北海劍島必然不可能再讓那么多修士進入島上修煉,肯定是優先為自己門下的弟子提供修煉機會,畢竟一個宗門的弟子才是一個宗門的根基,這一點北海劍島看得比誰都清楚,不可能本末倒置。
可是如此以來,進入北海劍島的名額有限,肯定會引起新一輪的物價競爭。
如此一來,北海劍島就會處于一個風口浪尖的狀態。
這才是北海劍島一直以來竭力避免的狀態。
余文和余樂兩人不知曉這些情況,但是孟玲卻不會不知曉,畢竟在北海劍島里她的身份很不一般。
如果當年不是和唐詩韻比斗輸了的話,她也不至于被關在悟劍崖三百年之久。
盡管這三百年里,她的修為進境雖不算快,如今也只是勉強進入凝魂境的第三個小境界:鎮域,甚至還沒達到巔峰。但是在劍道方面的感悟卻是一日千里,如果讓她現在出山的話,劍仙榜和天榜排名必然要重新洗牌。
當然,最讓孟玲憤恨的,是她本來有望成為北海劍島年輕一代里的大師姐,可就是因為這件事,如今北海劍島里知曉她名號的人也沒幾個——跟她同一時期的北海劍島弟子,如今要么已經隕落,要么也早已在玄界游歷很少回師門了。
若非如此,北海劍島也不至于等到三年多前的時候,才從青丘氏族那邊搶回一個劍仙榜的排名。
而且還是第十位——如今已是第九位,這還是因為唐詩韻下榜了的緣故。
孟玲望了一眼已經開始加速崩潰的試劍島,然后輕輕嘆了口氣。
北海劍島的格局,怕是要變天了。
“我不會要死這里吧!”蘇安然一臉的懵逼。
“不會的。”意識傳來回應,“守門人有大陣的控制權限,每一個進入試劍島的人其實都會在大陣那里留下印記,只要大陣啟動的話,所有被標記了的人就可以同時離開試劍島了。”
“還有這種操作?”蘇安然驚了,“那豈不是說,在試劍島內的劍修不管干什么,都逃不過守門人的監控嗎?”
“不會的。”被蘇安然取名石樂志的意識回答道,“想要利用大陣鎖定一個人,必須得知曉這個人比較詳細的情況,例如對方的氣息或者身份……主要是因為,每一個進入試劍島的人,都會和守門人打過照面,而擔任守門人的北海劍島弟子都會被大陣賦予一項特殊能力,那就是氣息辨識。”
聽到意識的話,蘇安然大概就已經明白了。
“所以,每一個和守門人打過照面的人,實際上都等于是被守門人進行了標記,所以哪怕其他人不知道對方的氣息,但是只要知道對方的身份或者一些形象特征……反正只要讓守門人知道到底是誰,他們就能夠辨認出氣息,從而精準的鎖定到對方?”
“是的。”
“那這個大陣,什么時候啟動呀?”蘇安然不由得開口問道。
意識不說話了。
“喂喂喂,你倒是回答我啊。”蘇安然突然慌了。
“那就要看守門人打算什么時候啟動大陣了。”沉吟片刻后,意識才回答道,“以試劍島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多只能在維持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徹底崩潰。不過在這之前,修為較低的那些修士,恐怕就會先一步死去。”
“為什么?”蘇安然茫然。
“你沒感覺,是因為我能影響到周圍的劍氣,所以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意識傳來得意的表情,“但是其他人可沒有那么幸運了。失去了平衡后,游離劍氣就會變得狂暴起來,像你這樣實力的修士大概能夠維持半炷香,但是再拖延下去的話,也是難逃一死。”
蘇安然知道邪念本源的意思,它此刻計算并非修士自身的戰斗力水準,而是以體內的真氣量來進行計算的。
而他的真氣量什么情況,別人不清楚,他自己還不清楚嗎?
就他體內目前的真氣量,幾乎不在任何一名普通凝魂境修士之下,甚至可能還猶有過之。
所以邪念本源意識此時的意思,就是一般沒點特殊手段的凝魂境修士,面對試劍島這狂暴的劍氣,最多只能維持半炷香。
不過大宗門弟子,要說沒點特殊手段,那是絕不可能的。
所以一般情況下,維持一炷香還是可以的。
只是如此一來,那些修為較低或者出身較差的劍修,怕是就等于沒什么生存希望了。
“你其實是有辦法控制的,對嗎?”
意識沒有回答。
蘇安然嘆了口氣。
外人以為,試劍島有兩個本源力量,但和邪念本源交流后,蘇安然已經清楚,整個試劍島實際上就只有一個本源力量,也就是邪念本源——甚至于,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劍氣本源,而是當年那位閉生死關失敗的劍修大能,將自身的愛慕之情所產生的種種負面情緒從自身剝離出來的人格。
本性其實并不壞,但愛慕的主體情緒,畢竟是占有欲,是自私。
所以邪念本源的主意識其實還是自私的。
蘇安然知道,邪念本源之所以沒有讓那些狂暴的劍氣傷到自己,純粹是因為它現在和自己處于一種共生的關系。所以如果他死了的話,邪念本源也是要跟著一起死,因此它才沒有讓那些狂暴劍氣傷到自己。
至于其他人?
邪念本源根本就不可能去顧及,否則的話它也不會被稱為邪念本源了。
“如果守門人不開啟傳送大陣,或者說他們只打算傳送北海劍島的弟子離開,怎么辦?”蘇安然問道。
“不可能。”邪念本源直接否認了這一說法,“大陣主要功能是鎮壓我,并且借助我的力量來安撫整個試劍島的狂暴劍氣……你該不會以為,當年本尊隕落自爆后,還真的會那么好心留下這些劍氣讓人參悟吧?如果有一天你死了的話,你體內修煉出來的劍氣也會徹底狂暴的,根本就不可能讓外人駕馭得了。”
對于這一點,蘇安然還是有所明白的。
一名劍修體內的劍氣,只有修煉出來的劍修才能夠控制,一旦劍修身死的話,失去了控制和壓制的劍氣自然會狂暴。
或許修為更強的修士能夠將其鎮壓,甚至加以利用。可要像試劍島這般,變得平和能夠讓任何進入這里的人感悟修煉,甚至是納為己用,那絕不可能。
試劍島正是因為將不可能轉化為可能,所以才有了這么大的名氣。
“我處于核心中樞的時候,哪怕我就算被人帶出來,我也依舊是屬于被鎮壓的狀態,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讓這些劍氣認為本尊還活著,所以其他人才能夠感悟和利用。”意識繼續說道,“但是現在,我脫離了核心,大陣的鎮壓效果就失去了作用,這些劍氣感應不到本尊的氣息,自然就會徹底狂暴。所以現在大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功能,那就是傳送離開。”
“而這個傳送,是不可選擇也不可逆轉的,一旦開啟,整個試劍島內的所有人都會同時傳送走。”
蘇安然不再開口,他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試劍島眼下的局面,根本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
當然,他也做好了決定,打死都不能讓人知道試劍島的毀滅和他有關。
他之前雖然沒有毀了天元秘境,但是天元秘境的封閉多少也和他脫離不了干系。除此之外,渡雷劫的時候也毀了不少地方,甚至還間接導致了天羅門的滅亡。如果再讓其他人知道試劍島的毀滅跟他有關,那他怕是真的要把“天災”這個名號坐實了。
蘇安然倒不是害怕真的坐實這個名頭。
而是,他怕如果這件事宣揚開來后,其他宗門以后不允許他進入秘境,那可怎么辦才好?
玄界無主的秘境可沒幾個,而且絕大多數還是秘界,連進入方法都不知道那種。
要真的登上了各大宗門的秘境黑名單,蘇安然怕是要哭死。
就在蘇安然思考著未來要怎么辦的時候,地面上卻是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晃動。
緊接著,一道烏黑的光芒陡然破土而出。
這道烏光散發著一種兇厲的氣息,隱隱有些攝人心魄的意味,只是對視就已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心生懼意。
蘇安然知道,這是因為自身的修為還不夠強,劍意也不夠凝練的緣故。
“這是什么?”
“散落在試劍島內的十四顆劍丸之一。”意識傳來幾分帶有討好的意味,“我聽外面的人說,北海劍島似乎收集到了十一顆劍丸,還差最后的三顆。……剛才我感應了一下,最后的兩顆已經被人拿走了,我失去了控制,只剩下這顆藏在地底還沒有人發現,所以我就拿來了,反正試劍島要沒了不是嗎,好東西不能浪費呀。”
蘇安然一臉無語。
他還真的沒有猜錯這個邪念本源的主意識性格,果然就是占有欲強,而且自私貪心。
不過,愛情不都是這樣嗎?
想開后,蘇安然覺得接受石樂志的這個設定,還是挺帶感的。
當然,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北海劍島的《劍道十四》居然有一顆劍丸是在地底,難怪這么多年來都沒人發現。
“這是總綱。”大概是察覺到了蘇安然的不以為然,邪念本源傳來很認真嚴肅的情緒,“其他十三顆劍丸都被人找到也無妨,那都只是一招半式的內容而已,根本無法修煉出什么。……這個就不一樣了,只要有總綱,就能夠從中推演領悟出其他十三個劍招,甚至還能夠將其徹底融通貫匯。但反過來想要從十三個劍招推演出總綱,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蘇安然對于《劍道十四》自然是有所耳聞,也曾聽三師姐提起過,所以是知道被北海劍島立于宗門前的《劍道十四》的石碑上是缺少了總綱的。
此時聽邪念本源的話后,他也只能開口回應道:“我說怎么外界一直沒人能夠找到總綱,原來是藏在了地底。”
“是本尊放的。”意念回答道,“本尊說,這是留給我當嫁妝用的。”
“等等!嫁妝!?”蘇安然頓時就慌了。
“是啊。”意念又傳來了害羞的情緒,“你不是要我嘛?那我不就是你的了嗎?這嫁妝交給你,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等等,你什么時候……”蘇安然一臉崩潰,“快給我停止你的戀愛腦內回想,我……”
一道強光,頓時從蘇安然的身上散發出來,徹底打斷了他的話。
下一刻,蘇安然就從試劍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