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萬事樓的七人議事廳內,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但如果有萬事樓的工作人員見到此時的議事廳,必然會感到震驚。
自七人議長永遠的缺了一席后,這間議事廳素來只有三到四位議長列席,幾乎從未出現過四位以上的情況。
可此時,議事廳的圓桌內,卻足足有六人列席。
銀狼.犬夜叉、千手觀音.何琪、斬仙刀.白問、天刀地劍.崔誠、天盲神算.葉衍。
以及,繼任歲月老人.顧不悔之位的氣沖星斗.譚孑然。
原本譚孑然是萬事樓四大總教頭之一,專司滄瀾秘境內的護衛工作。但由于歲月老人的隕落,再加上之前在天元秘境內的出色工作表現,所以才得以晉升為議長——當然,實際上明眼人都很清楚,譚孑然的繼任是早就內定好的,之前所謂的出色工作表現只不過是一個用來安撫萬事樓其他人員的借口而已。
事實上,七人議長的繼任者是早已內定的。
例如,犬夜叉的繼任者,就是四大總教頭之一的賈克斯;何琪的繼任者,也同是四大總教頭之一的蔣富貴。
本來葉衍的繼任者應該也是同為四大總教頭之一的顧玨,但是因為顧玨身上有傷,且傷勢相當嚴重,幾乎可以說斷絕了未來的晉升之路,因此她也基本失去了議事長的繼任資格。
當然,這也并非絕對。
如果葉衍突然隕落的話,那么為了平衡局勢的話,哪怕顧玨身上有傷,未來無望道基境,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畢竟,議事廳里的六位議事長,各自的背后帶代表著一個利益群體——縱然在黃梓離開萬事樓前,已經立下了無數的規矩以作防備,可數千年的時間過去,終究還是擋不住人心的貪婪。
但略顯安慰的是,或許是因為吃過當年和魔宗合作的虧,所以如今的萬事樓是絕不會介入玄界的勢力紛爭里。
秉持中立原則,就是萬事樓立身的根本。
不過對于這一點,犬夜叉是嗤之以鼻。
因為作為萬事樓的老人,他是知道這句話里,有“絕對”二字的,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秉持絕對中立原則”就變成了“秉持中立原則”。
要知道,“絕對”和“非絕對”之間,可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就好比,葉衍背后的支持者,是十九宗之一的天山派:他師承天機神算.閻不二——事實上,早年間閻不二并不是天山派的長老,只是一位僥幸獲得奇遇的云游野鶴,但玄界的情況眾所周知:散修根本沒有活路。所以最終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加入了天山派,而之后他也在天山派的大力扶持下,成為如今名震一方的天機神算。
而作為天機神算閻不二成名前的親傳弟子,哪怕葉衍再怎么想秉持中立的立場,但礙于師徒情面,他的立場終究也不可避免的開始逐漸偏向天山派。
又因為天機神算.閻不二與神機老人.顧思誠曾是五帝的競爭對手,只是閻不二棋差一著輸給了顧思誠,而顧思誠又與黃梓交好,所以閻不二連帶著就連黃梓和太一谷的人都看不順眼了。
種種因果累積疊加的前提里,所以上一次的新榜排名中,葉衍才會將蘇安然架起來烤。
這種小手段不算惡劣,但也難免讓人覺得小家子氣——按照閻不二的意思,那就是反正我拿你沒轍,但既然可以惡心一下,我何樂不為呢?如果你的徒弟有真材實料的話,那么自當無懼挑戰,如果沒有的話,那么他被打死了活該。
這也是為什么上一次黃梓和尹靈竹、顧思誠等人會面時,顧思誠會說葉衍隱藏得挺深的原因——若非蘇安然的事,葉衍也不可能暴露出自己和閻不二之間的師徒關系。
只是讓整個玄界大感意外的是,才剛成為新榜第一沒多久的蘇安然,轉過頭就已經殺上了地榜前五十——那一次的排名,葉衍倒是沒有做任何手腳,按照規矩結合了多方面的情報后,才確定下來的排名。
算是中規中矩。
但犬夜叉依舊相當不滿。
因為按照綜合評價,蘇安然當時的排名應該是在五十名到六十名之間,若是按照尋常的排名規矩,起碼也是在五十五名往后。可最終排名出爐的時候,蘇安然的排序是第四十九位——在犬夜叉看來,這依舊是葉衍在假公濟私,是他在報復。
后來犬夜叉找葉衍對峙的時候,葉衍卻說那是當時議事廳的議長們一致討論出來的結果。
也是由于這個原因,所以這一次在商議地榜的排名時,犬夜叉直接動用了議長權力,發出了全員會議令。
這也是這次議事廳內出現六位議長的原因。
“所以討論了這么久,還是沒個準確的說法嗎?”一名左臉上有一道刀疤——從額前豎穿過左眼直落到唇邊——的中年男子沉聲問道,他的語氣已經顯得相當的不耐煩了,“我們在這里浪費的每一分鐘,都會讓秘境里那玩意變強的可能性增大一分。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為了這個叫蘇安然的人浪費那么多時間。”
“我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一名滿頭白發的年輕人笑了一聲,不過他望向葉衍之后,眼神卻是變得冷漠起來,“但有些事,還是得說清楚的比較好,免得回頭不明不白的就要替別人背鍋認罪。”說到這里,又哂笑一聲,略有些自嘲的意味:“而且一個不小心,你連自己到底都得罪了些什么人也弄不清楚。”
這名白發的年輕人,就是斬仙刀.白問。
上一次的時候,他被葉衍施計推出壓了唐詩韻的勢頭,不僅因此得罪了唐詩韻和太一谷,還差點和犬夜叉、賈克斯打起來,甚至就連何琪也不站在他這邊,搞得里外不是人。
尤其是后來被唐詩韻直接約了十年后一戰,白問到現在都頭痛著呢——這件事并未公開宣揚,所以知者甚少。
也正因為如此,白問現在看到葉衍,就恨不得拿刀砍死他。
葉衍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所以此時他也不開口說什么。
他能說什么?
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己也是被師父逼的?
就算他能說,在場的人有幾個會信他?
就算他們真的信了,已經發生過的事也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抹去。
“我還是那句話,蘇安然這次的戰績,足以列入地榜前十。”葉衍無視了白問的譏諷,自顧自的說著,“我的建議,是地榜第五,但你們似乎有不同的意見和看法。”
“他何德何能,能夠列入地榜第五?”犬夜叉冷笑一聲。
若是不知情的人聽到這話,還以為犬夜叉和蘇安然有仇呢——對于爭奪天地人三榜排名的修士們而言,自然是希望排名越高越好,因為這個排名所帶來的并不僅僅只是名氣上的增加,同時還有很多看不見的隱形好處。
其中,最重要也是最讓玄界修士們看中的一點,就是參加仙女宮瑤池宴的資格。
仙女宮的瑤池宴,百年一屆,宴請的對象除了各大宗門、世家的直系子弟、天才子弟外,就只有天榜和地榜排名靠前的弟子才有資格受邀入席。盡管很多修士參加瑤池宴的動機并不單純,但仙女宮能夠在玄界屹立不倒,甚至掙得這么高的排名,也基本全靠這些動機不純的人來襯托了。
當然,這也導致了仙女宮在玄界的名聲非常兩極化。
稱贊的人贊不絕口,厭惡的人罵不絕口。
反正簡單點說,就是他們的嘴基本都合不攏。
“我也覺得不妥。”那名臉上帶有傷疤的中年男子開口說道。
“是吧……”犬夜叉的嘴角揚起。
但是不等他說完話,那名中年男子就又開口了:“排第五太低了,我覺得他完全可以列入第三。”
“……這個排名……”犬夜叉剛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就中斷了,他轉過頭凝視著中年男子,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你說什么?!”
“第五太低了,就目前所搜集到的關于蘇安然的情報,他完全有資格排入前三。”中年男子沉聲說道,“龍宮遺跡秘境內,他不僅挫敗了妖盟蜃妖大圣的陰謀,并且還當著蜃妖大圣的面斬殺了碧海氏族的敖薇,僅這份戰績就足以位列第五了;更不用說他還殺了妖盟青丘一族的青箐,并從二十妖星之一的夜瑩和赤麒手下逃脫,這還是我們所知道的,其他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又有什么人知道?”
關于蘇安然的實力,玄界至今都說不準,因為很多時候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似乎都是依靠他的三師姐贈與的劍仙令。
但如果說他一直都能夠持有劍仙令的話,那么將這一部分默認為他實力的表現,也未嘗不可。
可這一次,人族從妖盟那邊打聽到的情報,是蘇安然并未動用劍仙令——龍宮遺跡秘境那種地方,唐詩韻所制作的劍仙令顯然是無法動用的。而在沒有動用劍仙令的前提下,蘇安然卻依舊能夠斬殺敖薇、青箐,然后還先后從夜瑩、赤麒、蜃妖大圣等人的手上逃脫,那這份實力絕對足以讓他名震玄界了。
事實上,仙女宮也正是出于這份考慮,所以才給他發出了瑤池宴的宴請,并不完全是因為唐詩韻。
如今的蘇安然,已經正式打響了他“太一谷妖孽”的名聲了,整個玄界再也沒人會認為黃梓的眼光有問題,只會認為“不愧是被黃梓選中的弟子,果然是妖孽中的妖孽”。
“我不同意。”犬夜叉冷哼一聲,“誰知道是不是妖族那邊故意放出來的捧殺。”
“葉衍。”中年男子沒有理會犬夜叉,而是轉過頭望向葉衍。
“我推衍過了,龍宮遺跡的崩塌的確與他有關,青箐并非他所親手殺,但他也絕對脫離不了干系。而敖薇則的確是他所殺,至于是否當著蜃妖大圣的面,這點我算不出來。”葉衍緩緩說道,“但他和赤麒、夜瑩都有所接觸這一點,是真的,他的身上的確有這方面的因果,只不過很弱。”
中年刀疤臉男子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又把目光落回犬夜叉的身上。
犬夜叉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事實上,萬事樓關于妖族那邊的各種情報,基本上都是由犬夜叉來負責收集的,畢竟他的體內有妖族血脈。所以妖盟那邊到底在說真話還是假話,犬夜叉自然能夠判斷出來,可這次他卻選擇不說實話,其動機原因在場的人也都清楚。
看破不說破。
不過葉衍應該也是猜到犬夜叉會這么做,所以他在參與會議前就起卦推算了一遍,此時才能夠直接說出結果。
哪怕現在白問、犬夜叉等人都和葉衍有所矛盾,可對于他的推演之術,卻沒有人會懷疑。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中年刀疤臉沉聲說道,“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么齷齪,也不管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現在天元秘境一團糟,我沒時間在這里浪費,同樣我也認為你們都沒有時間在這里浪費。……所以,盡快結束這次的會議爭論吧,我認為太一谷蘇安然,當得起地榜第三的序列。”
“我不認為。”葉衍搖頭,“第五才是最合適的。如果沒有劍仙令的前提下,我不認為他能打得過張倩,但是如果要把劍仙令算作他實力的一部分,那么他更不可能是第三,而應該是第一。”
“那好,第三和第五各一票,其他人的看法呢?”
“第五。”何琪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緩緩開口,“這次我認同葉衍的說法。劍仙令不應該算作他實力的一部分。”
“我棄權。”白問撇了撇嘴,顯然不想參與到這次的排名討論里。
“我也棄權。”譚孑然才剛晉升議長沒多久,這一次還是他第一次以議長的身份參與到七人議事廳的討論,前面看這群他應該稱長輩的大佬們吵得都差點要打起來,他早就嚇得瑟瑟發抖了,此時哪敢隨便站隊。
“我認為應該是在第十之后!”犬夜叉咬牙開口。
沒有人理會犬夜叉。
“那好。”中年刀疤臉男子崔誠直接開口說道,“二比一,那就列為第五吧。……下一個討論議題。”
犬夜叉臉色顯得相當難看。
但是此時沒有人去理會他,而是很快就開始進行下一場討論。
由于最大的爭端被解決,后面的討論進程就顯得相當的快,幾乎沒有浪費在場眾人多少時間,很快所有的議題就被討論完畢。之后,其他五人也就相繼離開,崔誠和葉衍、譚孑然都沒有理會坐在原位,臉色顯得異常難看的犬夜叉,只有何琪和白問經過時,臉色復雜的伸手拍了拍犬夜叉的肩膀。
如此。
從午時到傍晚,然后又從傍晚到深夜。
犬夜叉一直都坐在自己的位置,沒有任何動作。
一直到第二天破曉時分,犬夜叉才終于起身。
他的神色顯得相當的平靜,哪還有之前的頹然、憤怒,他轉身也走出了議事廳。
只不過,在出了房門的那一瞬間,他悄然捏碎了一張符篆:“地榜第五,一切都在計劃中。”
“第五嗎?”
犬夜叉的耳邊,同時也傳來了一道聲音。
若是此時讓何琪和白問聽到,兩人必定會驚得瞠目結舌。
因為這聲音并非別人,正是太一谷的谷主,犬夜叉和賈克斯的傳業恩師,黃梓。
“也行吧,只要沒讓葉衍那老家伙知道蘇安然上了凝魂境就足夠了。……讓你的脾性去演這么一場戲,辛苦你了。”
“我成長了好不好,不要總把我當成以前那個莽撞的小孩子了。”
“但我怎么聽說,你在蘇安然列入新榜第一的當天,就去追殺白問那個背鍋俠了?”
犬夜叉瞬間就知道是誰在通風報信了,他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聲:“賈克斯!”
“呵。”黃梓輕蔑一笑,“蘇安然那個莽夫的稱號,是你起的吧。”
“我覺得挺貼切的啊。”
“的確相當的貼切。”黃梓一副相當認同的語氣,“那孩子就跟你一樣,相當頭鐵。……不過莽夫是你起的,那么天災不出意外就是葉衍起的了。沒看出來啊,他的都天星斗推演越來越厲害了。”
“天災……是認真的?”
“當然。”黃梓回應道,“他和宋娜娜,本質上就是同一類人。只不過宋娜娜針對的是修士,是個體。而蘇安然……嘿,那就是個核彈,放出去就能炸毀一片。”
“可是……”犬夜叉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黃梓淡淡的說道,“他是我的弟子,但宋娜娜也是。本來按照我的規劃,蘇安然就不應該去參加天元試練,只可惜老七一句話打亂了我的布局,所以才引發了后面的連鎖反應。……他和宋娜娜,是相輔相成的,他們兩人必須維持一個平衡,否則的話不管是他死了,還是宋娜娜死了,另一個都命不久矣。”
“這么嚴重?!”犬夜叉心中一驚。
“所以我才說,葉衍的都天星斗術越來越厲害了。……他給蘇安然起名天災,不是無的放矢的,顯然是知道了些什么。”黃梓淡淡的說道,“天地要維持平衡,因此才有天和地、乾與坤,也才有了眾生萬物,才有了相生相克。有人禍,豈能沒有天災?我現在不清楚的,是葉衍到底推演出了什么,都知道了些什么。”
葉衍畢竟是道基境修士,推算一個本命境甚至是當初連本命境都沒有的小人物,自然是手到擒來。
但這種推算之法,也并非萬試萬靈。
隨著修士的修為越來越高深,能夠推衍推算出來的東西也就越少。而且如果牽扯到的因果越多,推算的難度也會同樣增大,對于起卦推衍的人而言,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
黃梓不想讓葉衍推算出太多關于蘇安然的事情。
所以才會讓犬夜叉去演一場戲——正如葉衍知道犬夜叉此次召集所有議長開會的原因,所以提前算了一卦關于蘇安然的事,黃梓自然也是知道葉衍的性子,所以才會卡著時間在等葉衍推算之后,才讓蘇安然晉升凝魂境。
修士一旦踏入凝魂境,開始凝聚第二神魂后,天機感應就會受到影響和改變,到時候推演難度就大大增加了。
知曉葉衍性格的黃梓自然也清楚,葉衍在此次推算了蘇安然的情況后,接下來在蘇安然暴露出凝魂境的實力前,他都絕不會再起卦了。而等到蘇安然的真實實力暴露后,到時候就算葉衍再想推算蘇安然的情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黃梓覺得自己起碼可以給蘇安然爭取到十年左右的時間。
“所以師父你才會去刺激蘇安然,讓他盡快提升到凝魂境?”
“小部分原因是這樣,另外也是因為……這一次他去的地方,沒有凝魂境的實力,是十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