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俯身撿起地上那張面具。
這張面具只以數筆淡描就勾勒出一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女性的五官描繪:媚眼、小嘴、淡妝、淺笑。
筆墨雖少,卻相當傳神。
“唉。”
輕嘆了一聲,黃梓轉過頭望著溫媛媛。
這個時候,溫媛媛也不掙扎了,她只是微微仰頭,望著黃梓。
論姿色,溫媛媛自然是比不過青玨。
但以常人審美而言,平心而論溫媛媛也算是相當出挑了。
此時她不言不語,但望著黃梓的眼神卻顯露出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凄絕。
或許別人只會把注意力停留在溫媛媛的美色神情上。
如青玨。
“嗨呀!”青玨嚷嚷著,“好氣哦!我這狐貍精都沒露出這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來勾引夫君,你這騷蹄子擺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給誰看啊。……夫君,按我說,我們就現在該把這家伙宰了,我好久沒吃牛肉火鍋了。”
但黃梓,顯然不是這么輕浮的人。
溫媛媛抬頭仰視黃梓的時候,雪白修長的頸脖也露了出來。
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殺了我!
若你還當我是朋友,那就別看我被吊在這里受辱,給我個痛快!
黃梓再度嘆了口氣。
“幾千年沒見,沒想到再次重遇竟是這樣的局面。”
嘴里被塞了東西的溫媛媛倒是想開口說什么,但大概是舌頭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沒能頂掉塞進自己嘴里的玩意,所以溫媛媛放棄了,她只是露出一個顯得有些凄美的笑容,緩緩閉上了雙眼。
黃梓搖了搖頭,旋即揮手一掃。
一道凌厲的劍氣破空而出。
噗——
有……
哦,沒有鮮血飛濺,只有重物落地的沉悶聲。
“嘖!”青玨咂了咂嘴,臉色顯得相當的遺憾。
“有意思嗎?”黃梓回過頭,沒好氣的白了青玨一眼,“真當我看不出來你們的苦肉計啊。”
“我沒有啊。”青玨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而且似乎是深怕黃梓不信,她還真的從旁邊的小箱子里拿出了一個炭爐,還有一大袋的煤炭,以及一個規模相當的大的銅鍋,甚至還有許許多多的佐料,完全證實了她是真的打算吃牛肉火鍋的想法。
“青玨!”
一身狼狽模樣的從地上爬起來的溫媛媛,發出一聲尖叫怒吼后,就朝著旁邊的青玨撲了過來。
然后很快。
溫媛媛猛撲而出的姿勢就被徹底頂住了,整個人懸浮在半空中,卻是怎么也動不了。
只有黃梓才看得很清楚,整個房間內的氣流全部都成了青玨的幫兇——這些氣流在青玨的操縱下,徹底封鎖住了溫媛媛的所有行動空間,就好像是溫媛媛周身的空間都被徹底凍結了一般。
青玨冷笑一聲的伸出手指,彈了一下溫媛媛的腦門:“一點記性也不長,就你這樣還想跟我打?我要是個男的,你現在都能生好多頭小牛崽了。”
黃梓看著青玨一會摸了摸溫媛媛的胸,還順便揉了幾下;然后一會又拍了拍溫媛媛的屁股,還像玩人偶一樣的擺出幾個相當讓人面紅耳赤的動作,他就感到相當的無語。
他曾經也吃過這個虧。
很多人以為術修就只是精通五行或陰陽等術法而已。
但實際上真正如青玨、顧思誠等玄界最強的術修而言,凡是自身力量所能操縱的事物,便可以算是術法的一種,陰陽五行只是術法的一種表現形式,但卻并不能代表術法的根源。
且隨風而行。
就是青玨此時所施展的這門術法名字:只要在她的感知范圍內,所有的氣流便都處于她的掌控之中。所以溫媛媛實際上并不是在跟青玨斗法,她是在和自己搏斗——想要掙脫這門術法的操縱影響,便需要在一瞬間爆發出比自己常規狀態更強大的力量,才能夠掙脫這種束縛。
黃梓大概知道溫媛媛第一次是如何輸給青玨的了。
這門術法殺傷性不強,但侮辱性……
卻是極強。
看著青玨要去掀溫媛媛的羅裙,黃梓終于看不下去了:“夠了吧?”
“嘻。”青玨笑了一聲,“夫君可是心疼了?”
黃梓只是望著青玨,也不開口說話。
幾秒后,青玨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她輕嘆了一聲,也不繼續胡鬧,只是揮手一掃,所有火鍋食材就消失了,連帶著溫媛媛又一次再和大地來一次親密接觸,看得黃梓都有些擔心溫媛媛會不會也經歷一次山脈崩塌的慘景。
黃梓沒有怪責青玨的想法。
他知道,青玨這種種看似胡鬧的舉動,實際上都只是為了讓他分心而已。
畢竟牽扯到窺仙盟之事,他的情緒必然會有相當強烈的起伏波動。
而且黃梓還知道,不僅是為了讓自己分心,青玨也深怕自己一時沖動然后會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行為,所以才特意把溫媛媛給捆綁后吊起來,甚至還刻意讓溫媛媛露出那副弱小、可憐、無助的模樣,然后自己在一旁扮演著高大上的冷傲形象,將欺負溫媛媛的惡人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只要讓溫媛媛表現得足夠慘,旁邊又有她的惡言惡語刺激,再加上溫媛媛與黃梓認識在先,是絕對能夠引起黃梓惻隱之心的——這個世上,沒有人比青玨更懂得如何玩弄人心了。
畢竟那么多年的游歷紅塵,可不是白玩的。
不過黃梓又不傻。
哪會沒看出青玨的意圖。
他知道,事實上從他進入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青玨就已經開啟影后模式了。
青玨乖巧的坐回桌子邊,一副低眉順眼的受氣包模樣。
黃梓冷笑一聲。
他才不相信青玨的任何一個表情和肢體動作,這個女人簡直就是謊言本言,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帶有極其強烈的暗示,稍有不慎就會中招,然后思路就被徹底帶偏,接著等回過神來時往往就會發現自己的衣服怎么都不見了。
黃梓表示自己吃過太多次虧了。
溫媛媛一臉羞憤的站了起來,怒視著青玨。
黃梓再度嘆了口氣。
這溫媛媛真不愧是屬牛的。
真就一根筋到底,到現在都看不出青玨其實是在替她開脫,依舊是對著青玨滿腔敵意,難怪當初會被青玨欺負到閉了幾千年的關。而且出關后居然也不去試探一下青玨的底細和實力,居然一如既往的像個憨憨直接打上門來,這樣的人能贏得了青玨那才真的是有鬼。
“坐吧。”黃梓開口說道,“窺仙盟與我之間的仇怨,你應該也清楚。”
沒有什么婉轉的試探。
黃梓直接就是攤牌式的開門見山。
“我沒有參與過任何窺仙盟的行動。”溫媛媛望著青玨依舊怒氣難消,但還是依言坐在了黃梓的面前,不過她身上的春光泄露得實在太多了,所以顯得有些羞恥的扭捏。
黃梓脫下自己的衣袍,然后丟給了溫媛媛。
青玨瞬間兩眼發光。
黃梓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然后他決定起身坐在溫媛媛的旁邊,跟青玨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
“我知道。”
“五千多年前我落難北州時,你那會應該還沒加入窺仙盟。之后你就一直在閉關,從未出關過……所以我相信你的話。”黃梓望著溫媛媛,難得露出一絲苦笑,“所以我挺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加入窺仙盟的。”
“是一個叫金帝的人邀請我加入的。……那會我……”
溫媛媛說到一半,突然瞪了一眼青玨,后者的表情顯得相當無辜,甚至還流露出幾分無助的模樣望著黃梓,仿佛在求助一般。但黃梓才懶得理這個戲精本精,他看得出來溫媛媛怒瞪青玨這一眼的原因,應該就是當時青玨仗著自己是大圣然后把溫媛媛給痛揍了一遍,逼她遠離自己的時候。
“我是在碧海龍王舉辦的一次宴席上遇到對方的……”
“你見到了金帝本人?”黃梓急切的問道。
溫媛媛知道黃梓這話的意思,她搖了搖頭,道:“不是。……當時是在宴席中途,我暫時離席在龍宮花園里散心,之后便突然有霧氣彌漫而起,那股霧氣非常奇特,不僅扭曲了我的感知,甚至還封鎖了我的神識,在那片霧氣彌漫的環境里,我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當年那個懵懂的少女。”
黃梓的眉頭緊皺。
“一種陣法把戲。”青玨不屑的撇撇嘴,“這個金帝要么是個術修,要么就是當時他的手上有陣盤,欺負你這種什么都不懂的武夫是最合適的。”
黃梓轉過頭望了一眼青玨:“你當時怎么不在?”
“那場宴席我沒參加呀。”青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那會我正忙著‘照顧’夫君呢。”
青玨將“照顧”兩個字咬得很重。
黃梓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
他想起了一度曾被青玨所支配的恐懼。
“哼。”溫媛媛冷哼一聲,重新吸引了黃梓的注意力,“那就是我的金帝的第一次相遇。……他應該是隱瞞了身份進入到了宴席里,不過在那之前,他應該就已經和那頭老龍達成了合作協議。只是那頭老龍并沒有加入窺仙盟,他與窺仙盟之間的關系更像是盟友,而非上下屬。”
“你是金帝的下屬?”青玨問道。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的,我是金帝的下屬。”溫媛媛并未否認,或者躲閃話題,而是直接承認,“當時金帝應該是想要拉攏你的,但那次你并沒有參與宴席,妖后也沒有參與,所以他選中了我。……那會我一心想要復仇,所以我接受了的他的提議,加入了窺仙盟。”
說到這里,溫媛媛轉過頭望著黃梓,低聲說道:“對不起,阿梓……我當時并不知道,你那會的傷就是窺仙盟造成的,我也是等到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不過那會我在接受了金帝提議后,我就閉關了,所以這些年來窺仙盟的行動,我的確沒有參與過。”
“我知道。”黃梓點了點頭。
黃梓可以肯定,天宮的覆滅就是窺仙盟的手筆,而且以當時天宮那么強盛的底蘊,都能夠在短時間內被窺仙盟徹底覆滅,要說其中沒有帶路黨,他肯定是不信的。
所以此時溫媛媛的話,也只是證實了黃梓之前的猜測而已。
而那會他也是在天宮覆滅后,奮戰到力竭而倒,最終被自己的師父以秘法傳送離開。
當時他的傳送落點,就是溫媛媛身邊。
只不過那一次,恰好青玨就在溫媛媛這里做客。
之后的故事,就是一出塑料姐妹情的恩怨——黃梓怎么也沒想到,青玨居然那么的雷厲風行,直接就對溫媛媛施展“以理服人”戰術,這也迫使了溫媛媛后來加入了窺仙盟。
“我很好奇,為什么你們窺仙盟的人都會戴著一張面具。”
“這不是普通的面具。”溫媛媛搖了搖頭,“這是當年天庭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而特殊制作的法寶。”
溫媛媛拿起她的那張圣母面具,然后往自己的臉上一戴,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就改變了,而且氣勢也變得格外強大——單論氣勢而言,幾乎不在青玨之下,只比認真起來的青玨大概要遜色兩、三分而已。
“這張面具,可以徹底改變使用者的氣息,并且讓使用者的實力得到增幅強化……以我如今戴上這張面具,我的實力就可以增幅到幾乎比肩頂尖大圣的水準。”溫媛媛沉聲說道,“而且,每一張面具都具有特殊的力量,能夠讓佩戴者施展出并不屬于自身的實力……我的面具是‘圣母’,它能夠讓我擁有非常強大的治療和痊愈能力,甚至還能夠施展木元和水元的術法。不知我底細的人只會以為我是精通水元和木元的術修,但實際上配合治愈能力,我幾乎可以說自己是立于不敗之地。”
溫媛媛最擅長的是武道功法。
一位打不死的武夫?
不管怎么想都相當可怕。
“這種道寶,不可能沒有缺陷吧?”
溫媛媛將面具拿下,然后點了點頭:“只是施展術法的力量,我需要消耗兩倍真氣。但如果要動用痊愈的特殊能力來讓自己處于無損的狀態,消耗的則是我的生命力……就是一種提前損耗自身潛能的法寶。不過也多虧了這件法寶帶給我的感悟,所以我才能夠晉升大圣,否則的話我也沒辦法那么快出關。”
黃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溫媛媛遲疑了一下,然后才開口說道。
“什么事?”
“月仙……有可能是你的同門。”
“我早就知道天宮覆滅肯定會有帶路黨了,不然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媛媛望著黃梓,然后緩緩說道,“我是說,月仙有可能是……你那一脈的師兄妹。”
“這不可能!”黃梓猛然起身。
但溫媛媛并未繼續說下去,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黃梓。
黃梓因憤怒而通紅的臉色,隨著溫媛媛平靜的目光,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他張了張嘴,可卻什么都未能說出口。
“我……我……”
黃梓連說兩個“我”字后,卻是突然拂袖離開。
但青玨和溫媛媛兩人,卻是都沒有起身追出去。
她們知道,此時的黃梓或許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良久。
青玨終于再一次開口了:“看吧,我就說了,夫君肯定不會責怪你的。”
溫媛媛冷冷的掃了一眼青玨:“他可不是你的夫君。”
“我和他已經有夫妻之實了。”
“但沒夫妻之名。”溫媛媛不甘示弱。
“那又如何?我吃瓜解渴難道還需要在意這瓜是哪里種出來的?”
“你……”溫媛媛怒極,“你無恥!”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青玨一臉驕傲的昂頭挺胸,“我當初就跟你說了,你不下手我就下手了,是你自己非要學什么人族講什么名分。拜托,我們是妖耶,你是不是腦子不好啊?結果如何?我現在有空就能解渴,你呢?你只能望梅止渴!”
“你!”溫媛媛一臉憤怒的起身指著青玨。
“呵。”青玨冷笑一聲,“你真當我看不出來?從你出關的眼神里抱著死意,我就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了。真以為成了大圣,有了那個破面具就能打得贏我?居然還可笑到最后想要留手死在我的手下……你管這玩意叫贖罪?早就告訴你不要去看那些凡塵的俗套愛情故事了,那些故事里的主角感動的只有自己,而不是別人。”
青玨起身,然后從溫媛媛身邊越過。
“真要贖罪,那就把窺仙盟滅了吧,說不定到時候本宮心情好,允你在夫君身邊當個洗腳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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