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
她越是這樣裴祐心里就越難受,他沒辦法面對她,告訴她是自己把她送給了荀域,就為了裴家的聲譽,和治水這份美差。
將婚書扔在了桌上,戚長安對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倍感失望,冷冷地對裴祐道,“你自己解釋吧。”
言畢,便走出了書房,裴太傅見狀跟在了他身后,殿中就只有安寧和裴祐兩人。
拿起那封印有兩國璽印的文書看了一遍,安寧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抖,極力克制著,她背對身后的人,緩緩開口,“他逼你的,是不是?”
沒有出聲,不知是不肯承認自己無能,被人逼迫得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還是不好意思承認,荀域并沒有疾言厲色,一切都是他和父親治水不力,才給了人家可乘之機。
見他不說話,安寧雙手用力,想要把絹布撕毀,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婚書,而是圈進她一生的牢籠,是對她惡毒的詛咒。
“安寧!”裴祐一把搶了過來,見東西無恙,一時也不知該悲還是該喜,“不能撕.....”
“撕了,錢就送不過來了,沒有錢,治不了水,到時候不止裴家完了,南國也要跟著遭殃。”
“所以你是要我顧全大局么,嗯?”冷冷看著他,安寧覺得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為什么每一個她想要托付終身的人都會棄她于不顧,所以她早該知道,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你發過誓,永遠都不會將我拱手讓人,不會負了我,更不會叫人欺了我......”
她的話像是一根根針,在人心里攪得血肉模糊還不算完,要再往里深入幾寸,自此拔不出來,時時提醒著他犯過的錯,錯過的人,提醒他在荀域面前有多丟臉,多無能。
“你跟他一樣,都是混蛋。”
安寧頭也不回地走了,殿中就只留裴祐一個人,哭得肝腸寸斷。
一連幾日,安寧把自己關在宸佑宮誰也不見,春櫻和棠梨愁的沒辦法,但就連皇后和太后親自登門她也一概不見。
厲雨一直候在邊兒上,趕也趕不走,生怕自己不留神她再尋了短見。
看她又在那兒發呆,冷面的護衛上前一步,把荀域派人送來的口信兒轉達給她,“我們爺送了好多東西過來,擔心殿下身體,還送了許多藥材。”
哼了一下,戚安寧不禁覺得好笑,他是有多怕自己死了,他的如意算盤落空。
“殿下到底為什么這么討厭我們爺?”厲雨不太明白,荀域并沒有害過她,可她為什么就是處處防備呢,“他對你可是真心。”
輕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他沒有心。”
關于這一點,安寧覺得她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更有發言權,荀域上輩子并不想娶她,是她上趕著,而這輩子,則是為了北國的水利,還有南國欠他的錢。
所以說,阿爺待他那么好又有什么用,找他借錢都要被他算計,防著他們不還,便擄了她去。
“沒有心怎么會想,他留了那么多話本兒給你....”
“厲雨,你是不是沒有喜歡過人?”
被她問得語塞,他對這些事確實不如主子那樣上心。
“不過是點兒小把戲。”
厲雨腹誹,那你還哭成那個樣子。
“他留下的話本兒和他留下的字一樣,都是閑來賺人眼淚的,算不得數。”知道他在想什么,安寧回了一句,有些好流于表面,不經風雨便一輩子都光鮮亮麗,只有遇上事兒才知道,全是紙糊的。
她哭是因為與他糾纏了兩世,為自己那些曾經難過。
“殿下,宜芳縣主來了,還帶著婻姐兒,您要不要見見。”春櫻的聲音傳來進來,厲雨退到一邊,依舊做個不言不語的內侍官。
“戚安寧,不要躲著,你不是叫她不難么,我把她帶來了。”
被她吵得沒辦法,安寧捂著耳朵捱了半天,最后還是妥協了,一把推開大門正要發作,卻看見襁褓里的嬰孩兒正咬著小手,腕子上還戴著她送去的金鐲子。
“怎么,要鬧絕食么?你這是陷你阿爺于不義,南國的水要是治不好,百姓怨聲載道,你就算嫁了人也過不幸福,不如犧牲犧牲吧,博個賢名兒....”
“你別瞪我,瞪我也白搭,這都是從前你勸我的,你不是說了么,既然改變不了,那就想辦法過好當下。”將不難塞到她懷里,宜芳自顧自斟了茶來喝。
“我當時是真心為你好,你現在是恩將仇報么?”克制著沒把孩子扔回去,不難抓著了她的頭發,雖然還攥不牢,但依然玩兒得很高興。
“我現在也是為你好啊,你還不知道吧,裴祐從北國帶回來一個女子,就養在裴府呢。”
“你說什么?”安寧的臉色沉下來,跟裴祐把她賣了相比,這件事更難接受。
前者可能是因為被逼無奈,可后者呢,他沒必要把人帶回來吧。
“我說他納了一個北國女子為妾,你就算現在嫁進去,也照樣與人共侍一夫。”
一個沒注意,安寧錯把襁褓當成裙角,下手有些重了,惹得不難哭了起來。
“欸欸欸,你拿我女兒撒什么氣。”
安寧怒意未消又有些抱歉,急得話都說不全了,“我不是,我.....”
“有那些力氣呀,跟北國的女人使去,叫荀域也見識見識你的厲害,生下兒子踹了老子,自己掌權,最好把荀域留在病榻上折騰幾年,叫他看著你養男寵,后悔把你娶過去。再叫裴祐把從北國借的那些錢還給你,年年都讓他對著你道太后千歲。”
安寧覺得這是戚安樂的風格,又有一半像她阿姐的從前。
那時候荀域見了阿姐也要喚一聲太后么?
勸了她半天,臨走的時候,宜芳對安寧道,“你快去看看你阿爺吧,他夜夜拉著我阿爺喝酒,喝多了還哭鼻子呢,他可舍不得你嫁過去了,還說早知道就讓長公主去蜀國,找蜀國借錢,真是偏心到沒邊兒。”
安寧心疼,但別扭著不答應。
“我也是有了婻兒才知道做人爹娘有多操心,你以后遠嫁了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還是多珍惜珍惜眼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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