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開了教堂外的大門,李誠一臉不忿的將拖車拖了進來。
聽到粗暴的開門聲,很有眼力勁的阿杰趕忙扔下打粥的大勺子,小跑著迎了上來幫忙拖動板車,今晚的伙食可還在板車上呢。
阿杰不是華人,阿爾杰-柯林斯是他的本名,叫著叫著,就有了阿杰這么一個華人諢號。他是這么一群黃黑種族中罕見的幾個顯眼的白種人,小混混一個,除了膚色,跟周圍的形形色色的人沒有什么區別。
“李,這大熱天的,我就說該買輛車呢,這么拖過來還不把人烤死呀”
說著阿杰作勢要給他擦去滿頭的汗水。李誠別扭的躲了開來,讓一個大男人給自己擦汗實在有點惡寒,一把推開阿杰,嘴上的話語卻沒有停頓。
“買個屁的車,我就是要讓這群混蛋看著,小爺買這么多糧食,放壞了也不喂牲口”李誠又撇了眼一言不發依舊在施粥的老教父。
“凈是些慫包蛋,就這,還有人死乞白賴的養著他們,養啥呢,養窩瓜啊。”
“八成的人頭稅,交的心甘情愿啊,百十來號人被十幾個青幫的雜碎騎著脖子,餓肚子了?咋不跟老天爺喊去?跑過來喝粥,寒顫死他們”
說完。李誠就轉身拖著板車往邊上走去,哐當哐當地制造著聲響。
排隊等粥的人有些蠢蠢欲動,他們盡量不看李誠,但他們又沒法不看李誠,他們很想恢復自己的尊嚴,但李誠如果說學聲狗叫能找他換一斤大米,那這個安靜的教堂便會響起此起彼伏的犬吠,那就只好免談尊嚴了,左右不過是被生活打彎了脊梁的存在。
“李!在上帝的凈土至少要學會保持必要的尊敬!”
老教父操著地地道道的漢語,聲音淡淡的,帶了點湘南口音,但即便這樣也比周圍大多數人的發音要好很多,說完,老教父頭也不回的繼續為周圍人打粥。
老教父阿瑟-麥克,日耳曼人,老家歐洲,不知怎么的生活在了這片土地,父親是抗戰時期混跡在湘南的外國友軍,連帶著他學會地道的中文,還有對華人更多一些的同情。
“貝蒂呢?這都來大半年了啊,幾十美元雇的這文書,怎么滴比我這個老板還回來的少?”李誠沒有理會老教父的教導,四下環顧找尋那個妙曼的身影。
“她還不就老那樣嘛,時不時的往外邊跑那么一兩天,也不知道在忙啥,有時間了自然會回來吃晚飯呢”阿杰陪笑著搖了搖頭。
“合著把我這當長期飯票了還!”李誠一臉的不爽,他多希望進門迎上來擦汗的不是阿杰,再彪悍的妹子也總好過阿杰這大老粗。
“拉倒吧~你也好意思提那幾十美元,這兩天老麥克做飯的菜錢都是人家給的,咱能給人家漲點工資嗎?好賴改善一些伙食”
“漲啥漲,你給呀,我這是鍛煉她,雖然現在的工資不高,但是她能得到的很好的成長,甚至未來還有提干的機會,發展前景是很大的,出來工作不能太在乎眼前的利益~”
“屁嘞,哪學來的鬼話,你這話貝蒂聽了非要跟你再打一架不行”
“領導不都愛這么說嘛~還有,沒錢了老麥克不說,你還不跟我說?要不是我發現,趕快運過來一車糧,你是打算跟著老麥克一塊餓死呀”
說完,李誠沒再理睬阿杰,拉著拖車走向了教堂主殿旁邊的一個小小的房間,房間內部也不算小,堆滿了雜物,就顯得格外逼仄,不過放這些糧食,空間倒也還算足夠。
傍晚,貝蒂很罕見的回來了,跟大家一起吃晚飯,小雞燉蘑菇,老麥克的手藝相對來說還算可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貝蒂不知道哪里人,也沒人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一年前出現在榮華街,謀求一條生路。
貝蒂長得不錯,可惜臉上一條狹長的刀疤破壞了整體的美感,不過榮華街能出現這么一個身材火爆的妞,那也簡直是一個奇跡了,要說唯一美中不足的,那就是太過暴力,也是,拳頭不夠硬,早被地獄廚房吃干抹凈了。
自從一年前衣著襤褸,提著個棒球棍路過教堂,跟吹口哨的李誠打了一架之后,貝蒂便加入了這里,成了李誠小小黑市里面里的一個文書,幾十美元源自一個調笑,不過后來李誠還是一直有給她,權當是給她個留在這兒的理由罷了。
老教父,阿杰,貝蒂,還有寄宿在公立小學讀書的小黑鬼約翰,外加經營還算紅火的黑市,就是李誠這一落魄人生所積攢下來的全部身家了。可笑的是,能跟他相依為命的,卻沒有一個華人,除了這些,李誠一無所有。
以前與他們相依為命的,還有一個叫老潘的家伙,可惜老潘走了,兩年前就走了,走的并不安詳,任誰被青幫的機槍打成篩子也不會覺得太過安逸。留下了一個跟李誠一起鼓搗起來的黑市。
轉眼間,已經兩個年頭了,而恰好,明天就是老潘的忌日……
有了多余的糧食,晚餐就顯得精致了一些,不過雖然飯菜味道不錯,但顯然這次的晚飯吃起來不怎么舒服,李誠和老麥克全都木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的吃著手邊的飯菜,這讓習慣了平常溫馨氛圍的貝蒂和阿杰十分不適。
貝蒂瘋狂的拿眼神示意阿杰說兩句,阿杰卻也只是無奈的聳聳肩,這會兒他才不去上去挨槍子呢,沒看這火藥味都濃的要爆炸了。
“貝蒂,又跑哪去了,你要是不回來我還以為你攜款潛逃了呢”李誠打破了沉默,夾菜的手不停,貝蒂一臉郁悶,教堂存款明明比臉還干凈,攜款潛逃都說出來了,他這還不如不說話呢。
“話說貝蒂還挺有本事嘛,你說來都來了,還帶什么禮物呢”李誠語氣有些揶揄。
貝蒂抿著嘴沒有說話,她知道李誠指的是什么,任誰提著兩個頭破血流的家伙踹門而入都不能被給好臉色。
“聽說是偷你錢包了?窩瓜沒長好呀,怎么天天大白米粥養了些這么個玩意呢,你說你怎么就只把他們頭打破呢?按理說你就該把他們手也打斷,這些軟骨頭的家伙們呀,打多了就能養成狗了”說著貝蒂,李誠卻瞥了一眼老麥克。
這明顯話里有話了,怎么就扯到我了呢,貝蒂水汪汪的眼睛滿是委屈,看了看阿杰,又看了看低頭吃飯老教父,罕見的小女人姿態駭地阿杰目瞪狗呆,這今天一個個的怎么都不正常啊。
“吃飯吧”老教父低著頭,聲音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卻帶著哀求。餐桌又陷入了良久的死寂。
“明天我跟你一塊去”
李誠冷不丁的冒出來這么一句。
老教父猛地抬起頭,這是他這頓飯第一次抬頭。
“…好”語氣很平淡,老頭用完全不驚訝地語氣應了下來,說完,老麥克起身走開:“那個,我吃好了,早點睡吧,明天我叫你”。
李誠也扔下筷子,起身離去。
貝蒂看著走了的兩個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也跟著走開了:“今晚熱量太高了,我要減肥了,燃燒卡路里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一臉懵逼的阿杰,筷子上的肉才剛剛咬下去一半。
“不是,都走了啊,說的話怎么都莫名其妙的,今天怎么仨都這么奇怪呢”阿杰嘟嘟囔囔地,繼續吃起了飯菜,這么好吃的飯菜不趁熱吃多浪費。
猛地,阿杰一把將碗筷放下,起身大喊道:“我才反應過來,貝蒂你別給我裝了,還減肥,吃飽了回屋躺著你減什么肥,還燃燒卡路里?要不我直接安排你火化吧,燒的快點!”
“今天明明是輪到你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