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知道,要收拾吳云甫,繞不過林世群,在76號,只要他還要演一天戲,就必須要這么做。
吳云甫做事也實在太肆無忌憚了,他這么做跟土匪有什么區別?
76號好歹現在也算是一官方機構了,他還這么明目張膽的干,一旦被揭發,會引發怎樣的連鎖反應?
“你回去跟高夫人講,孩子我會盡我所能幫她找回來的。”陳淼對阿根道,“如果吳云甫的人再登門,不管什么條件,先答應下來再說。”
“明白了,陳處。”阿根點了點頭。
“你放心,就算高夫人要把麗都歌舞廳的股份賣掉,也不能就這樣賤賣,吳云甫那邊我自會處理。”
“我知道了,陳處。”
“小七,替我送阿根出去。”陳淼吩咐小七一聲。
“三哥,你說這吳云甫會不會似乎沖著你來的,他幾次三番跟你作對,都敗下陣來,要不是你有意放他一馬,他能蹦跶到今天?”小七送走阿根,返身回來上樓說道。
“這個吳大塊頭,實在是貪得無厭了,他怎么做遲早會遭來殺身之禍的。”陳淼哼哼一聲。
“所以,你是在故意縱容?”
“也不是,我是在我這個位置沒辦法動手,林世群到目前還能容忍他,是因為吳云甫是他手上那把鋒利的刀,可一旦他不需要這把刀了,或者說,吳云甫惹得天怒人怨了,到時候,只怕他也護不住了,只能是舍棄了。”陳淼道。
“可繼續縱容吳云甫這樣胡作非為下去,只怕更多的人會遭殃。”
“我也知道,殺一個吳云甫不難,難的是如何身而退。”陳淼道。
“找個替死鬼不就得了?”
“你說的輕巧,我們殺了人,讓別人背黑鍋。”陳淼斜睨了小七一眼,“只要吳云甫一死,林世群必定震怒,大肆報復肯定是必然的,到時候,會死多少人,你又考慮到了嗎?”
“那你打算怎么做?”小七撇了一下嘴問道。
“雖然現在不能徹底收拾他,但是也不能放任他胡作非為。”陳淼道,“韓老四那邊有進展嗎?”
“消息是散出去了,估計要等兩天才行。”
“那就等,我有點是耐心。”陳淼道。
“爸,您還沒睡?”洪四回到杜公館,發現書房內還亮著燈,未婚妻杜婉心陪著父親在書房內說這話。
“洪軒,你回來了。”杜婉心見到洪四,那真是一顆心落了下來。
“婉心,去給阿四煮一碗醒酒湯來。”杜海鵬微微一笑,吩咐女兒一聲,其實是把杜婉心支出去,他們翁婿倆好說話。
杜婉心答應一聲,便起身出去了。
“怎么樣,談的如何?”杜海鵬直接問道。
“挺好的,陳淼這個人,應該是比較好打交道的,比起76號那些貪得無厭之輩好多了。”
“嗯,看人不能看表面,我也托人打聽了,此人在76號內權柄很重,幾乎僅次于林世群,卻在外面沒有多大的名聲,則可見此人的手段,智謀非同一般。”杜海鵬提醒洪四道。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跟他談的時候,幾乎都是攤開說了,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
“他沒有生氣?”
“沒有,不過,他提出了跟我們合作的想法,并且已經收購了‘長豐’米號。”洪四道。
“‘長豐’米號的事情我也是剛聽說沒多久,聽說謝紅秀背后有強大靠山介入,幾乎把陸家在‘長豐’的高層部趕了出去,想不到會是他。”
“陸家人做事太過分了,欺負孤兒寡母,我倒是覺得挺好的。”洪四道。
“那是他看上了‘長豐’米號。”
“但是現在‘長豐’米號還是由謝紅秀住處,并且謝紅秀還保留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洪四道。
“哦,有這樣的事?”杜海鵬驚訝道。
“這種事兒,只要稍微的調查一下就知道了,隱瞞不了的,否則,那謝紅秀又怎么甘愿受他的驅策,繼續擔任這個‘長豐’,應該叫‘瑞豐’米號的總經理?”洪四走過去,端起桌上一杯白開水喝了一口道。
“若是能榜上76號這個靠山,倒也不用怕那兒玉譽伊夫了,就是西村太郎那邊改如何解釋呢?”
“西村那邊,該給的,我們一分不少,他若是不滿意,那就不能怪我們了,難不成,他不能替我們遮風擋雨,我們自己還不能另找一尊更大的靠山不成?”洪四道。
“也是,看來,是時候把義信社交給你了。”
“爸,我看還是不著急,等我把社里的關系捋順了再說,您老暫時替我壓壓陣。”洪四道。
“也好,反正我現在不用操心那些煩心的事兒,感覺比以前好多了。”杜海鵬點了點頭。
陳淼現在這個位置,不說是日理萬機,其實還是很忙碌的,林世群不愿意處理的瑣碎的事情,大部分都扔給他。
當然他在過濾一遍,有的扔給其他職能部門,有的也只有自己親自處理了,每天光需要他簽字的文件就有數十份,處理的各種情報消息那就更多來的。
重要的,挑選出來,他批示之后,然后呈送林世群,不重要的,到他這里就算結束了,歸檔保存。
“莊秘書,這份文件請夏副主任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就歸檔吧。”
“好的。”
“報告!”
“進來。”
“處座。”嚴世宏進來后,“陸家那邊賠償基本上都已經收上來了,這是賬本。”
“收上來了,這么快?”陳淼嚇了一跳,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陸家人這么快就湊齊了這筆錢?
“有唐處和萬處出馬,陸家那邊哪敢不給錢,就是那個陸銘,為了湊足這筆錢,賣掉了不少店鋪。”嚴世宏笑道。
“這筆錢先留在賬上,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動。”陳淼想了一下,吩咐道,“唐處長和萬處長的傭金都給了吧?”
“都給了,他們交上來的都是不包括傭金的部分。”嚴世宏道。
“嗯,‘瑞豐’米號那邊如何?”
“人心倒是穩定了下來,但米廠和面粉廠還有榨油廠都等著原料開工呢,現在只能零星的從附近高價收購有些稻谷和小麥進行生產,維持機器運轉而已。”嚴世宏道,“謝總都讓我來問您,什么時候才能有足夠的稻谷和小麥進行生產?”
“快了,明天你代表我去義信社找他們龍頭杜海鵬的女婿洪四,他手中有大批剛從蕪湖收購回來的小麥,我已經跟他達成口頭合作的協議,你就是去確認一下,先從他那邊調三千擔小麥和一千擔稻谷交給‘瑞豐’進行生產和銷售。”陳淼吩咐道。
“真的,那就太好了。”嚴世宏驚喜道。
忽然,桌上的電話鈴響起。
“老傅,什么,約了潘三鑫今天晚上還錢,在兆豐總會,好,我知道,我一定準時到。”
“喂,雪琴,晚上我不回去吃飯了,嗯,有點事兒,稍晚一點兒回去,嗯,你先睡……”
“三哥,查到了,在學校接走高家小少爺的人叫趙嘉遒,這家伙是嘉義賭場的抱臺腳的,現在懷疑,孩子就被他們藏在嘉義賭場內。”楊宸一早就被陳淼派出去調查高家小少爺被人劫走的情況。
“嘉義賭場跟吳大隊長可有關系?”
“有,嘉義賭場的老板沈嘉義拜的吳云甫做老頭子,賭場三分之一的抽水都給了吳云甫。”楊宸道。
“嘉義賭場在咱們管轄區內吧?”
“嗯,以前是歸租界的靜安寺巡捕房,自從咱們跟工部局簽訂協議后,現在這一塊兒歸咱們滬西特別警署管。”
“想辦法派人進去偵查一下,確定人在里面,再動手。”陳淼命令道。
“是。”
楊宸干脆利落的領了命令的出去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與華界的清冷黑暗相比,租界內的燈光閃爍,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只不過這樣的景象還能維持多久,誰也說不清楚了,歐洲已經打成一鍋粥了,法國的首都巴黎都被德軍攻陷了,投降只是早晚的事情。
一旦德軍占領整個歐洲大陸,統一整合歐洲的資源,那會誕生怎樣一個實力強大的國家。
風雨欲來呀!
法國的戰敗,對租界的影響是巨大的,一旦法國投降,法租界將會何去何從,是聽流亡政府的,還是聽從那個投降的政府。
可以預見,歐洲的這場大戰,一定會波及到亞洲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中國抗戰的生命線之一的滇緬鐵路危險了。
“三哥,孩子就在里面,被關在廚房下面的一個菜窖里。”楊宸一路小跑過來,來到陳淼的車旁,搖下車窗,小聲的稟告道。
“那就動手吧。”陳淼點了點頭。
“是!”
隨著楊宸一聲令下,從巷子里,路上賣香煙的,路邊擦皮鞋的,賣水果的,還有打扮的濃妝艷抹的女人都猛地撕開了偽裝,朝那開門迎客的嘉義賭場猛的撲了過去!
“76號辦案,不想死的,都給我蹲下!”
里面大概亂了有五六分鐘,終于平息了下來。
賭場門重新被打開,楊宸抱著一個穿西服,手臂上還戴著孝的小男孩走了出來,男孩眉梢間,依稀能看到高鑫寶的影子。
小男孩認識陳淼,高鑫寶曾帶他經過,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陳淼帶走了孩子,丟下一句:“下面的,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