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還沒睡?”陳淼很詫異,一抬頭看到了披著一件粉色呢絨大衣梁雪琴從樓上臥室出來,俯身向下望來。
“你沒回來,我睡不著。”梁雪琴一邊下樓來,一邊說道。
“不是給你打過電話,臨時有個會,要晚一點回來。”陳淼解開圍巾,摘下帽子,換上拖鞋走了過去。
“嗯,餓了吧,廚房頓了銀耳蓮子羹?”
“哦,好,那就來一碗,你陪我一起吃。”陳淼在葉公館晚上并沒吃多少,最多也就是墊了一下肚子,這回來肚子確實有些餓了。
“三哥,車上的甜品我拿進來了……”小七停好車,也從外面進來。
“哦,我都把這個給忘了。”陳淼忙道,“下午辦事兒的時候路過凱司令,買了你跟巧兒喜歡吃的甜品。”
“謝謝三哥。”梁雪琴感動道,無論什么時候,陳淼都能想著她,這這樣的男人又怎么不能托付終身?
“小七,雪琴去盛銀耳蓮子羹了,你也來一碗?”
“不了,三哥,我晚上吃的挺飽的,吃不下了,我先去睡覺了。”小七擺了擺手,打了一個哈欠回房了。
“小七,巧兒煮了不少,我跟三哥兩個人吃不了的……”
“算了,他就這性子,不吃就不勉強,我們吃就是了。”陳淼了解小七的性格,不喜歡被人勉強。
“噢,你稍等一下,我開火熱一下,馬上就好。”
余葉封死了,刺客必然是得到精準的情報,才會制定出這樣的刺殺計劃,行動一擊斃命。
這像是“毒蛇”的風格。
“Queen”說過,毒蛇計劃要刺殺投靠日本人,當了漢奸的青幫三大亨之一的章嘯林,余葉封是章嘯林的兒女親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余葉封一死,章嘯林這只老虎那是斷了一條臂膀了,這打擊不可謂不小。
“來了,小心燙。”陳淼坐在沙上真愣神呢,梁雪琴端著盛號的銀耳蓮子羹過來了,一共兩晚,她自己那碗明顯少了許多。
陳淼也不客氣,端起來,拿起湯勺攪動了一下,輕輕吹了一下,送進嘴里:“嗯,不錯,香甜爽口,火候到了。”
“好吃,以后讓巧兒多做就是了,家里又不缺這個。”
“嗯,這東西對你們女人好,補氣固本,你也多吃點兒。”陳淼一邊吃,一邊說道,“我晚上餓了,下碗面條就行,不用那么講究。”
第二天,陳淼是照常上班。
“密約”在香港表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上海,租界雖然是孤島,可是對外的消息并沒有被封鎖。
日本人也沒辦法封鎖空中的電波,何況租界內還有歐美列強的領事館,想要了解外面的消息,并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
所以上海這座已經被日本人控制的國際都市依舊是遠東的情報中心,它的消息傳遞度是非常快的。
“三哥,今天的報紙。”盧葦泡好咖啡進來,將一摞散著油墨清香的報紙放到了陳淼辦公桌的案頭。
“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再看,幫我把韓老四叫過來。”陳淼吩咐一聲。
盧葦答應一聲出去了。
不一會兒,韓老四敲門進來。
“三哥,您找我?”韓老四詫異一聲,以往都是他來主動匯報工作,今天反過來了,陳淼一上班就叫他過來。
“那個韓曉東找到了嗎?”
“沒有,一天了,都沒有他的消息。”韓老四搖了搖頭,這件事,他還真上心了的,還派人去韓曉東之處以及常去的地方打聽了一下,都沒有找到人。
“通緝韓曉東,就說這個人盜取督察處機要室機密卷宗,現已查明此人乃是軍統潛伏督察處的臥底。”陳淼吩咐道。
“三哥,這是為何?”
“別問這么做,照做就是了。”陳淼直接說道。
“是。”韓老四點了點頭。
咚咚……
“我知道是你,進來吧。”陳淼頭都沒抬,就知道是誰了,這種敲門方式還有走路的腳步聲,除了唐克明不會有第二個人。
“三水,你在查兆豐總會?”唐克明抱著一只大搪瓷缸子進來,直接就招呼一聲。
“咋的,我不能查呀?”
“你查當然可以,可是這馬河圖的案子不是早就有結果了,你還這么為難人家干什么?”唐克明問道。
“怎么,王秋找你了?”
“不是,我昨晚去消遣了,聽說了這個事兒,這不是來問你嘛?”唐克明坐下來,二郎腿一翹道。
“有疑點當然要調查,馬河圖是怎么從兆豐總會逃出去的,這個還沒弄清楚呢。”
“不是說趁亂逃走的嘛,當時的那個混亂的情況,你又不是沒看到事后的現場?”唐克明道。
“兆豐總會的安保那可在滬西的娛樂場所排的上號的,一個殺了人兇手,就這么輕易的跑出去了,你信嗎?”陳淼反問道。
“那你想怎么的,非要查出點兒什么事兒?”
“我這也是為了兆豐總會好,你說我們這些人,甚至還有比我們職位還要高的新政府高官都是哪里的常客,這里面萬一混進了重慶分子,再給來一次這樣的刺殺,受不受得了?”陳淼問道。
唐克明一時語塞。
“可是,你也不能干擾人家正常經營呀?”
“吳天霖他們都是白天調查,晚上只留人值班,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提供便利了,你還要我怎么做?”
“那你總得給人家一個期限,別這么一直拖下去?”
“查案這種事兒,誰能保證時限,要是今天查到,今天我就撤走,明天查到,明天撤走,你說呢,唐兄?”
“我看你是故意為難人家秋老板。”
“如果秋老板也是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我是這個案子的調查責任人,我就得負責到底,除非,你讓上頭下令人,讓我不再碰這個案子,那我立馬就把人撤回來。”陳淼嘿嘿一笑。
“三水,你,你就壞在這個認死理的勁兒上!”唐克明站起來,氣哼哼的指著陳淼罵了一聲道。
“不跟你說了,道理,利害關系,你都懂,你自己看著辦吧。”
唐克明拿起搪瓷杯,一甩手轉身往門口走去,但是,還沒到門口,他又停下來了,轉身走回來道,“我被你氣糊涂了,把正事兒給忘了。”
“啥事兒?”陳淼呵呵一笑,“看你這幅表情,好像要挺嚴重的。”
“余葉封死了。”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上海灘哪天不死人?”陳淼眼皮兒都沒抬,語氣清淡的回了一句。
“那是余葉封,不是小魚,小貓一只,老弟,你就不覺得吃驚嗎?”唐克明驚訝于陳淼平靜的態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沒錯,我是知道。”
“三水,你該不會……”唐克明大驚失色。
“你想哪兒去了,昨天晚上我被主任留下,剛好租界警務處有通報,電話打到主任家里,我在旁邊聽到的。”陳淼一看這家伙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岔了,連忙解釋一聲。
“原來是這樣呀,嚇我一跳,我說你怎么聽到這個消息一點兒都不驚訝。”唐克明嘿嘿一笑,“聽說了嗎,章嘯林已經了十萬大洋的暗花,抓到或者殺死刺殺余葉封的殺手,賞十萬大洋。”
“這么多?”陳淼倒是嚇了一跳,十萬大洋,當年國府懸賞暗殺大王王亞樵也不過是這個價。
“你不知道了吧,昨天晚上本來章嘯林也要去共舞臺捧場的,日本人那邊臨時有事打電話叫他過去了一趟,他如果也在場的話,嘿嘿……”
“這么說,章嘯林這是躲過了一劫?”陳淼訝然一聲,心道,這就對了,“毒蛇”既然要殺的人是章嘯林,那他就不會先把余葉封.殺了,這不是故意的提醒一下章嘯林,讓他更加警惕自身安全嗎?
如果毒蛇的真正目標是章嘯林的,他沒有理由這么做,除非他是玩的聲東擊西的策略,連“Queen”都沒有說實話。
現在看來,是章嘯林臨時被日本人叫走,只有余葉封一個人去了共舞臺給筱玲紅捧場。
這場精心安排的計劃出了一點兒小紕漏,毒蛇派去的殺手沒能殺得了章嘯林,就順手把余葉封給結果了。
“是呀,這老小子命真大,他若是去了,今天上海灘的報紙可就熱鬧了。”唐克明慨嘆一聲。
“什么人做的,你知道嗎?”
“八成是重慶方面做的,但也可能是香港的那位,聽說,兩人私下里已經鬧崩了,痛下殺手也不是沒可能。”唐克明道,“老杜在上海有一支精銳的人嗎,為的叫丁松喬,道上的人喜歡叫他泥鰍丁,這家伙還計劃刺殺過咱們主任呢,不過,他最終沒機會下手,最后不了了之。”
丁松喬,陳淼當然知道,這個人是杜月晟弟子,為人十分狡猾,善隱匿,滑不溜丟的,很難被人抓住,因此有了一個泥鰍的外號。
他屬于軍統中杜系的特工,甚至不歸軍統上海區管,也活躍在孤島租界,是租界抗日鋤奸力量中比較有實力的一支。
比起毒蛇,丁松喬杜月晟弟子的身份,他更容易隱藏以及獲得資源和情報的支持,76號幾次想要抓他,都在關鍵最后一刻讓他給溜了。
這條泥鰍也是76號黑名單上的一員,排名還比較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