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克的話充滿了辛辣的諷刺。
但受害者只覺得他尖酸,把不堪回首的傷疤狠狠挑開,淡忘的痛苦一波波襲來;施害者更覺得他吵鬧,把臺面下的事情拿到了臺面上,不合規矩。
于是,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
除了在地上,捂著肚子的邁克。
邁克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穆拉克,有好奇,有探究,有迷惑,但唯獨沒有憤怒。
穆拉克似有所覺,低下頭,和邁克對視了一眼,露出輕笑。
詹姆斯打斷了兩人的深情對望。
他已經懶得看這個“學者”一眼。
“去,殺了他。”
冷冰冰地吩咐道。
哪怕是穆拉克的輕微催眠,也無法阻擋詹姆斯的殺意。
這是一個很好的世道。
可以讓軍方放開手,做許多平日里不能明著做的事情。
像是這種學者,是詹姆斯最討厭的人。
我們在外面辛辛苦苦,為國家的富強而努力。
你們只知道縮在后方,戳戰士們的脊梁骨。
美帝就是有你們這樣的學者,才會那么吵鬧!
身后的一個手下,立刻將槍口轉向穆拉克。
穆拉克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只是舉起了雙手:“對,就是這種眼神,同類在你們的眼里,不過是可供宰殺壓榨的奴隸。在亞歐油田那里掀起顏色革命,讓平靜生活在一起的人民,因膚色,因語言,因信仰,互相殺戮,秩序崩潰,無數人流離失所,孩子,婦女,大量死亡……在非聯酋那里鼓動分裂,扶植當地的軍閥,源源不斷為你們掠奪財富,讓當地人永遠生活在落后缺乏教育的時代……”
那士兵臉上露出獰笑,扣動了扳機,想要這個喋喋不休的學者永遠閉嘴。
——砰!
槍聲和穆拉克最后一句話同時響起。
“你們從未變過!”
士兵的槍口火光一閃,子彈螺旋著飛向穆拉克的眉心。
邁克坐在地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子彈射入大胡子的眉心,看著里面蘊含的動能,將大胡子的腦袋攪成一團漿糊,看著剛才還在長篇大論的大胡子,直挺挺地倒下,身軀在地上還彈了一下,最終不再動作。
他死了。
詹姆斯不再看地上的尸體一眼,看向士兵:“呼叫增援,開始搜查。”
士兵點點頭,跑向吉普。
片刻后,天空傳來嗡嗡的直升機旋翼聲音,馬路上駛來一輛輛裝甲車。
訓練有素的士兵,一隊隊魚貫而入。
他們先是封鎖了聚居地,確保不會有人逃脫,然后第二隊挨家挨戶進行搜查,將家中的人驅趕出來。
男人站到一列,面對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
女人,孩子和老人站一起,另加看管。
伊莫拉卡和拉法提亞看著這一幕,眼里滿是絕望。
他們已經看到,部落血流成河的一幕。
時代變了,但它從未眷顧印第安人。
當印第安人有動人的利益時,這群白人就會像鯊魚一樣沖來。
最開始是土地和資源,然后是金礦,現在是超凡物品……
以前用火槍、弓箭和獵犬,現在是直升機和裝甲車。
先進的科技只會讓這群白人用更加高效,更加暴力的手段,將他們滅絕。
掠奪根植于他們的血脈里,正如那個大胡子說得,他們從未變過。
等到士兵們將人們都趕了出來,詹姆斯上校看向伊莫拉卡:“告訴我,那件圣物在哪,或者讓他們和圣物一起埋葬。”
語氣冰冷,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伊莫拉卡臉上露出莫大的悲怮,雖然知道,哪怕交出圣物,部落還是難逃一死。
但她怎么忍心看著這些士兵屠殺自己的同胞?
于是她從自己懷里,緩緩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顱骨。
那個顱骨,看起來應該是人類的,但卻格外袖珍,一只手就能緊握。
顱骨的外表晶瑩剔透,就像用水晶雕成的藝術品,在陽光的映照下,泛出迷人的光彩。
“給我。”
詹姆斯手下的士兵,齊齊將槍口指向伊莫拉卡,以防這個老巫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伊莫拉卡緩緩遞出這個顱骨,一個士兵走上前,蠻橫地從她手中拽走。
但立刻被詹姆斯怒罵:“小心一點,你個蠢貨,這東西如果碎了,我們可沒地方找第二個!”
這么說著,詹姆斯戴上了白手套,接過了這個顱骨。
顱骨入手很輕,宛若只有形體沒有重量一般。
外表十分光滑,帶著完美的弧度。
如果這是人類加工出的藝術品,那它也太不可思議了。
詹姆斯看向伊莫拉卡:“告訴我,這東西怎么用?”
伊莫拉卡臉上露出悲憤的神情,一旁的士兵立刻將步槍上膛。
有孩子發出了低聲的哭聲,但立刻被母親捂住嘴巴。
青壯們滿臉憤怒,悲哀,和絕望。
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伊莫拉卡只好收斂起情緒,為詹姆斯講解這件圣物。
“它是沃沃卡的頭骨。”
說起那個名字,伊莫拉卡眼里不再有希望。
她親眼看著部落一步步走向衰敗,滅亡,但她無能為力。
于是將未來寄托于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
但現在,看到這群白人的槍械和裝甲車,伊莫拉卡明白了。
未來從來不在預言里,沒有實力,印第安永遠是被宰殺的對象。
“沃沃卡……那是誰?”
詹姆斯瞇起了眼睛,在記憶里沒有找到這個名字。
“他是一位先知,曾經的救世主。但他已經死了,死了好幾百年了。”
伊莫拉卡眼神空洞,聲音輕飄飄的,“也許我錯了,他只是在騙大家。他只是在讓那些人,有活下去的勇氣。我太傻了,我居然會相信他的預言,相信死去的印第安人會回歸……”
詹姆斯皺起眉:“這東西的作用,是讓死去的印第安人回歸?”
如果是這樣,那這東西就是個燙手的炸彈,對白人毫無作用。
詹姆斯惱怒地看向地上的穆拉克,這混蛋,真是個烏鴉嘴!
伊莫拉卡沒有回話,周圍的氣氛悄然變得寂靜起來。
詹姆斯還在疑惑,一旁的士兵用結巴的聲音指著他的手掌:“長……長官。那東西……那東西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