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鋒城以一千護城騎軍掃平三千江湖客,在西北武林道上可謂是一戰成名。最喜城頭打鐵的年輕城主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忽如一夜春風來似的,成為西北江湖道上名聞遐邇的后起之秀。費家丟了個費玉章,損兵折將吃了大虧,時間過去兩個月,卻仍一點動靜都沒有。西北江湖道因此傳出個說法,費家怕了煉鋒城,或者說是怕了背后的夜魔城。
外界的傳聞沸沸揚揚,煉鋒城內卻是一派安靜祥和。夜魔城派過來的商隊又送來一批鐵器和藥材,同來的還有黑龍帝門下的幾位弟子,聶橫舟把他們派到煉鋒城來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加強這邊的實力。聶橫舟門下九大弟子,其中大弟子“稷下囚牛”莫紹康以音律入劍道,龍頭琴中藏一柄斷念劍,獨創天音幫,如今已是半步超品的人物。
陳醉獨創煉鋒城,成功開辟西線商道,挽救了夜魔城被南陳軍圍困之危。對夜魔城百萬老少而言,可謂是勞苦功高已極。更難得是身為聶橫舟的外孫,因此更加深得人心。別看聶橫舟坐下九大弟子,各具不凡,但面對陳醉時,卻都把位置擺的很低。莫紹康名垂江湖三十年,見陳醉第一面,便絲毫不敢拿大,以禮相待,口稱城主。
這個規矩是夜帝豎下的。煉鋒城與夜魔城同氣連枝,陳醉是夜魔城的孩子不假,更是夜魔城的恩人,煉鋒城獨一無二的城主。從夜魔城派過去的子弟,必先以城主尊之,如有號令莫敢不從。
陳醉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才。曹梟飛被擺在馬鳴河上游的船廠,手下光木工就有數百,一大攤子事情忙的不可開交。城里的商業結構越發成熟,城內城外人口不斷增加,孫承義那幾下子顯然已不大夠用。若非一千護城軍在錫蘭草原上屠的三千江湖帶刀客二不存一,一戰揚名。城主陳醉又經常在城頭打鐵鎮的住場子,這城內外許多瑣事積累出的矛盾,早就不是孫承義能彈壓住的。
幸好這個時候老家來人了。
莫紹康在得知陳醉的難處后,立即鄭重介紹了黑龍帝的四弟子“龍淵憲章”顧憲。黑龍帝有九大弟子,分別按照龍生九子的名字自號。憲章是龍九子中最公正嚴明的。這位顧四舅另一個身份卻是顧向山的兒子。武道境界雖只在八品巔峰,卻著實是個滿腹經綸的人物。尤其精通內政律法,身處江湖多年,職務一直都是水旱三十三幫刑堂堂主。有他主持城中內政,陳醉便又可以放下不少心。
小醉哥這個甩手掌柜當的不亦樂乎,卻忙壞了幾位過來幫忙主事的舅舅。兩千青衣衛過去從未有過明確的職責分派,顧憲開始擔任管城令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青衣衛分做四隊。第一隊負責城中治安,第二隊負責押送貨物,第三隊負責化妝偵緝打探消息,第四隊負責日常管理,收攏財賦……從前青衣衛的負責人司馬剛只負責第一隊。從前的管城孫承義今后只負責人丁普查,財賦統計等內政事務。
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站穩腳跟,擁有一席之地。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能拿到多少,而是能在敵人或對手的進攻下保住多少。樹欲靜而風不止,所以看似太平的煉鋒城,其實早已不太平。幸虧這個時候家里兩位老家伙把莫紹康兄弟八個派過來。青衣衛們各司其責后,各個部門的作用開始得以體現。有些事不查不知道,查了嚇一跳。
“想不到煉鋒城里竟以滲透進這么多勢力!”陳醉捧著顧四舅剛交上來的詳查結果,不由大吃了一驚,尤其是發現城中有許多生意或多或少與宜州方面相關時,更是暗感驚心。到最后又不禁感到慶幸,如此千瘡百孔漏洞百出的內防體系,竟未出大紕漏自己還真是有點狗屎運。
顧憲的意思是這些勢力想把買賣開在煉鋒城沒有問題,但必須遵照煉鋒城的規矩來做。所有歸屬于某一方勢力的人員必須在城主府登記報備,常駐人員要在冊,暫住人員務必登記。負責治安和緝查的青衣衛都會不定期抽查,所有買賣商號必須無條件配合……這些規矩在顧憲而言,張口就來,不數日間便形成體系。揪出了許多宜州費家滲透進來的探子。甚至還審問出了當日費寄穹兄弟曾帶五百死士要火燒煉鋒城的內情。
陳醉暗自驚心的同時又不免慶幸。有了幾個老家人幫助,陳醉這個城主才逐漸當出感覺來。每日里不是住在營地練兵,便是立在城頭一邊與嬋兒喝酒,一邊打鐵練功。雖稱不上逍遙自在,卻也是隨喜隨心興之所至順意而為。
前陣子霍明嬋從納蘭西京歸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買到少量的那種金屬。
根據在西京做生意的極西之地來的商人講,那種金屬叫做精金,就算在極西之地也屬于極為稀缺的金屬,因為質地結實,導引性好,所以被專門用來打造兵器和法杖。
雖然數量有限,但總算聊勝于無。前些日子陳醉每日里忙的昏天黑地,無暇顧及打造鎧甲那件事。如今幸得外公派過來這幾位舅舅相助,統領內政事務,他們都曾是江湖上獨當一面的人物,各具才干,有的精于管理,有的擅長內政。有了他們去執行具體事務,小醉哥才終于從繁瑣的事務中解放出來。于是城頭打鐵響叮當的聲音再次響徹煉鋒城。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上,沒有哪件事比增強自身實力更重要。對陳醉而言,打鐵的好處多多。可以鍛煉道意境界,淬煉筋骨體魄的同時從中琢磨拳意變化。而且還可以順便打造全身鎧甲部件。
霍明嬋又恢復了男兒裝扮,只是擬出的真靈鏡像幾乎與她本人樣貌無差別。比之從前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如此一來二人偶爾親昵接觸也不會顯得太古怪。如果這樣的日子能安安穩穩過下去,在達到先天九品以前,陳醉毫不介意就這么守著煉鋒城發展十年。只可惜世事無常,往往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該來的遲早要來。
……
煉鋒城三面環山,往東南走約百里,翻過一道山嶺便是宜州地界。就在崇山峻嶺之間,修起一座占地廣闊的宅院,土木之盛便是放在向來以喜建奢華建筑而聞名的炎都,都可稱之為侯門豪宅。
正房門前的院子里燈火通明,石桌上擺滿了酒菜,費家當代輩分最高的石蟒仙費寄穹端著酒杯,面色陰沉。在他左手邊坐著他一奶同胞的兄弟,勾心劍費勾穹。而他的右手邊坐著的卻是個年輕的女子,蛾眉似描畫,鳳目含秋水,懷抱古劍,同樣面沉似水。
費寄穹正對少女說道:“陛下已經下了口諭,要看那少年能折騰出什么局面來,你仲達伯伯傳下話來,陛下沒有改變心意前,凡我費家子弟不得對煉鋒城動一刀一劍,他是老祖宗飛仙前指定的家主,我這個親老子在他面前也只能聽命行事。”
少女黛眉一蹙,道:“難道就任由著玉章哥哥被扣在城中不去救?”
費勾穹插言道:“當然不是,只是目下的局勢微妙,陛下心里怎么想的誰都猜不到,仲達說不要看陛下天性疏懶,但卻是神目如電明察秋毫,他明確表態說不許做的事情,那就絕對不要去做,無論如何,太子那邊還未失勢,煉鋒城里傳出的消息顯示,舒蘭成還在城中做著雜役勾當,那少年對他似乎并不怎么感興趣,玉章被關進城主府,倒也沒受到什么虐待,只是被封住了丹田。”
少女輕哼一聲,道:“只是被封住了丹田?玉章哥哥這個年紀正是武道修行最佳年紀,丹田被封印一年,你們難道不清楚會對他今后的修行造成多大的影響?什么時候出過書道圣人的費家學會了忍氣吞聲,任由家族最優秀的年輕子弟落在敵人手中卻不聞不問?甚至連家傳寶槍都被人家熔煉掉都不敢去找人家算賬?”
這番話說的已很不客氣,費家兩個老頭卻好像真成了縮頭烏龜,搖頭嘆息之余,費勾穹又道:“費家是南陳的臣,
少女恨聲道:“大爺爺,三爺爺,您們不必說了,奴兒懂了。”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又道:“宮玉奴還沒嫁給玉章哥哥,算不得費家人,自然不受仲達伯伯這句話的約束,奴兒決心已定,無論如何都要將玉章哥哥救出來,那煉鋒城就算是龍潭虎穴,奴兒這口靈犀劍就是那屠龍斬虎的利器!”
費勾穹張口欲言,似有勸阻之意,卻被費寄穹以眼色阻止,搶過話頭道:“奴兒對玉章的心思大爺爺是明白的,只是那煉鋒城現在管制極嚴,遠非幾個月前那般容易混進去,咱們派出去的幾十個探子不是被驅逐了便是秘密失蹤的,你內無接應,外無援兵,城中又有顧向山那匹夫坐鎮,你就算混進去了那邊又能有多大作為?”
宮玉奴神色淡漠,帶著傲意,道:“這個江湖不只有費家,大爺爺莫非忘了玉奴來自哪里?”
費寄穹故作恍然的樣子,一拍腦門道:“瞧大爺爺這愚鈍的腦子,忘了哪里也不敢忘了嶺南葬劍山啊。”
又恭維道:“八百年前,南冥火教大圣與玄天宗道祖爭氣運,一場大戰毀天滅地,硬是殺的柳江改道,好端端的云嶺被一劍分出了南北,若非魔宗聶政出手相助,火教圣人未必會敗給道祖,葬劍山和天刀門都傳承自火教圣人,這些年如果不是因為劍刀二宗為爭火教道統,紛爭不斷,又哪里會輪得到夜魔城猖狂?”
費勾穹附和道:“只可惜火教里的老神仙們都只求長生道,不問世間路,若二宗合并,選出火教新宗主,便可請動圣山里那幾位老神仙們下山,只要請動了一位,區區煉鋒城和顧向山又算得了什么?”
宮玉奴寒聲道:“兩位爺爺不必說了,奴兒這便回轉葬劍山,必定請下一位鎮山門的老祖出山助我救回玉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