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尷尬地搖著扇子,對著魏思思行禮說:“思思姑娘你說笑了,小生是那種人嗎?小生這一輩子最佩服就是忠臣義士。至于武英將軍,小生只有敬仰,沒有絲毫冒犯。所謂愛屋及烏,就算老太太,小生也只有敬仰,不敢冒犯。”
魏思思聽四皇子這么說,將碗筷這些拿出來,詢問這些學子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完淳告訴魏思思,他們無意中找到一處房子,沒有人住,于是就暫時住了下來。
魏思思詢問了一下方位,無奈的搖搖頭。
書生們吃飽之后,將這些東西給搬到曹七的房子那里。
魏思思和桃紅因為累了,于是先去房子里面去休息了。
沈完淳他們穿上寒衣,在外面生火,然后把曹七留下的幾瓶酒給拆封,和四皇子喝酒大話起來。
“梅相公,聽說你這次來找銅礦的,這天家就這么缺銅嗎?”一個學子喝了一口酒,好奇詢問起來。
四皇子點點頭,告訴他們:“這些年,國朝能維系銀錢流通,就是和西人以金換銅。那群西戎貴金賤銅,而國朝不同,國朝尊銅賤金,雙方交換倒算是各取索取。不過這不能長久,這不一和西戎交戰,不就不能互換了,所以銅礦還是在朝廷手中比較好。”
“梅相公,既然銅不夠用,為什么不用銀子。梅相公,這一兩銀子多輕,一貫錢多重,只是可惜我們這些讀書人沒有錢,否則的話,寧愿要銀子,也不要銅錢。”一個學子抱怨起來,有幾個學生也應和起來,帶銀子的確方便很多。
四皇子苦笑搖頭說:“諸位,國朝銀比銅更少,否則何必鍛造銅錢,直接鑄造銀錢不就得了。就如同諸位所說,這窮苦人家,有幾個能用得起銀的。國朝鑄造銅錢,也是體現憫農之心。”
這時候沈完淳開口說:“其實小生一直有一個疑惑,既然各地都有官局,為什么將官票發到民間,而只能官員使用呢?”
“這一點,朝中早有顧慮,官局提取銀錢,皆是衙門盈余,官員提取不過少數,而若是發送民間,民間提取過多,地方衙門無銀可用,那危害就大了,一則衙門遇事無錢,小禍釀大。二則民不能取銀,害了朝廷之信。所以只有發給官員。”
四皇子解釋完畢,在場書生有些明白了,有些還是糊里糊涂,其中一個書生詢問說:“那么為什么私人錢莊能有銀呢?”
“私人銀莊可以四處調動,而官局不行。這自古只有朝廷向地方衙門要銀的,除了賑災,哪有朝廷給地方衙門送銀的。”四皇子說到這里也是無奈,這個問題說著簡單,要真的解決就難了,朝廷賑災銀兩都有克扣,若是這要送到官局銀莊,那不知道又要被層層克扣多少。
沈完淳喝了一口酒,對著四皇子說:“算了,梅相公,我們不如來談詩吧,不知道梅相公可曾見喜歡陶五柳的詩?”
“小生這個富貴閑人倒是頗為喜歡陶五柳的田園詩,不過小生對于陶五柳認可不同,小生認為陶五柳莫信詩人真平淡,二分梁甫一分騷。”四皇子說起詩來倒是源源不斷,從陶五柳開始,說到小謝,庾飽,東西二朝詩人,四皇子信手捻來,讓在場書生佩服不已。
這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之間,他們都喝的差不多了,雖然不算大醉,也有一些昏頭腦了。
四皇子一時興起,詢問他們說:“你們對當今圣人有什么看法?”
“圣人,哈哈哈,就是一個生在深宮之中,長于婦孺之手的庸碌之主。”一個學子哈哈大笑著說,其中一個學子也附和笑了起來說:“只從那高皇帝駕崩之后,朝政就落在二妃手里,他這個皇帝呀,沒有半天血氣,若是小生我處在他的位置,長大之后,直接奪權,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謂,哪里會等到孝懿太后死后才執掌爭權。”
眾人不由齊聲大笑,四皇子聽到這里,心中完全不是滋味,嘴角稍微抽搐了幾下,皮笑肉不笑的應和著。
“是呀,聽說這個皇帝自幼不讀書,讀一本尚書,還字都認不全。”有一個學生取笑起來。
四皇子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說:“只有讀書人才能當圣人嗎?小生讀的書少,不知道有哪個讀書人當皇帝。”
“梅相公,尼山算不算呢?”
“素王為曹制憲,自然算了。”
“亞圣,朱子算嗎?”
“這兩位功彪千古,自然也算。”
“那位第四位就是魏子了。”
四皇子聽到這話,好奇詢問說:“這魏子是誰?請恕小生件事淺薄了。”
沈完淳笑著說:“就是我們繼賢書院山長,人稱控鶴先生的魏白云魏夫子。”
“這個,請恕小生冒昧,不知道控鶴先生為什么可以稱作圣人。”
沈完淳毫不猶豫地說:“山長學問,是當今一等一的,他的四書集證可媲美朱子四書集注,不知道梅相公認不認可,山長是天下一等大儒。”
四皇子倒是沒有爭辯,對著沈完淳說,這的確是事實,魏白云的學問可以算作國朝一甲了。
“自古學問勝過的山長不少,但是氣節和學問一樣高的,就只有山長一位了,可憐楊雄,屈身侍賊。悲嘆王安,投虜作惡。山子為魏守節,義不仕虞,此等高風,千載只有一人。”
沈完淳說完,拿起酒壇,扣著壇底高歌起來:“魏君喪其德,虞帝竊神器。天運何衰歇,九州理舊疆。”
沈完淳這唱一遍,其他弟子都高聲和了起來。
四皇子聽到這歌,酒意頓時就醒了,他站了起來,來開這群學生,抬頭望著天邊的明月,臉上布滿了殺氣。
他轉過身,看著那群還在歌唱的弟子,手中的折扇幾次開合。
這時候桃紅走了出來,對著他們說:“好了,大半夜的,小姐都睡了,你們發什么酒瘋。”
四皇子聽到這話,扇子張開,笑著對著他們說:“諸位,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聊。”
第二天早上,書院的學子似乎忘記了這件事,和四皇子熱切的打招呼。
四皇子也微笑的還禮,對著魏思思說:“昨夜小生苦思,終于想起一個法子,讓書院的學子在山中協助采銅,那么縣衙里面的人就沒有什么理由帶他們回去了,只不過這事過于勞苦,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吃下這個苦。”
“這一點梅相公倒是無須擔心,所謂勞其筋骨,他們若是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還算什么讀書人。只不過這山中有山賊,小女子擔心他們的安危。”
四皇子笑著說:“這個倒是無須思思擔心,山人自有妙計。”
魏思思點點頭,四皇子叫書生們將東西都帶上,到了上次那個礦洞前面。
這礦洞前面有一塊空地,兩邊都是山崖,當年挖礦將小山頭給挖去一半。
四皇子讓這些書生幫忙用木頭扎成了鹿角,放在路上,連續放了三層。
然后將曹七家里的三章桌子壘起來,形成一個望臺。
最后,把曹七的背簍簸箕這些拆了,形成一個一人高、半圓形遮擋物放在板車上面。
其中一個人站在上面,拿著一把長槍,兩個人推,就形成了一輛簡易的營車。
這樣營車四皇子弄了兩個,放在路上,當做大門。
“可惜不能買到弓箭,否則的話,就算一百個土匪都休想進來。”
四皇子看著自己這個簡易營地,自嘲地笑了笑。
魏思思看到這個情況,對著四皇子俏皮地說:“梅相公,你這真的是一個讀書人嗎?不但會武功,還知道怎么行軍布陣。”
四皇子笑了笑說:“都是看雜書看到的,具體有沒有用,這個還不好說。”
魏思思說應該沒有問題,現在沒有弓箭,但是有長槍,只要憑借這鹿角,長槍陣就夠那群山賊喝一壺了。
這時候,望臺的人突然說:“有一匹馬從這邊來了。”
眾人心中一驚,四皇子點點頭,頓時十個學子拿起長槍,藏在第一排鹿角那里待命。
望臺人仔細看了一下,然后大聲說:“是大少爺,是大少爺。”
四皇子一笑,讓人推開營車,放魏存中進來。
魏存中進來下馬之后,看著眼前這個情況,詢問說:“這是?”
魏思思將來龍去脈說了之后,魏存中對著四皇子行禮說:“多謝梅相公仗義相救,書院永遠銘記這恩情。”
“魏兄客氣了,客氣了。而且書院學子還要幫我采礦,小生感激都來不及。”
魏存中看了看四皇子,皺眉說:“不過梅相公,你有衙門批文嗎?”
“什么批文,我記得朝廷說過,除了私鑄銅錢之外,開采銅礦,鑄造銅器都不追究嗎?”
魏存中搖頭說:“這朝廷的規矩是朝廷的,這山高皇帝遠,縣令非要你拿批文,你又能怎么辦。唉,虞廷官員,皆是如此,又有什么好說的。”
四皇子被這話氣的反而笑了起來,心中總算明白,為什么總是有人要反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