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薛樂為人就是老實許多,做學問很刻苦,布置的作業,他完成的最好。
陸通最滿意就是王水仙,冰雪聰明,舉一反三,很多字自己沒有解釋,她就已經明白了。在三個月前,王水仙讀詩經,還發現了葉韻的問題。
這樣一直到了恭明七年春節過后,陸通讓這三個人到了自己的書房。這書房是知縣拜訪幾次之后,王員外送給陸通的,陸通倒是沒有拒絕。
進入到書房,陸通對著三人對著他們說:“你們三人訓詁音韻字義的根基已經有了,現在我要傳你們經世濟民之道,讀書人有三個方法治理天下,最下便是德刑,曹有三策,宋有十答。太祖高皇帝查百代之法,制《大虞律》。人臣得之,可為循吏。吏治清明,百姓富足。”
“這第二便是禮運,以禮運行天下,人臣得之,可為賢相,小康大有,治世升平可得。”
“這最高的便是洪范,洪者,大也,范,規范。這是讀書人所知最大的治世規則,人主得之,奠萬世基業,定千載江山。人臣得之,致君堯舜,移風遠古。”
三人看了看對方,薛樂最先開口說:“先生,我想學德刑。”薛聲想了想好奇的說:“先生,我想學洪范。”
陸通搖搖頭,解釋說:“你的心性不適合學洪范,你學禮運吧。水仙,你聰慧異常,我管你骨骼,乃是大富大貴之人,我朝科舉不分男女,你或許能中一個女狀元也不一定。”
陸通說完,交代三人下午放學之后到書房來,而且自己傳授的不允許告訴自己父母,三人點點頭。
接下來的時日,三人上午和同學一起學習經書,下午就由陸通私自傳授他們治世之道。三人也慢慢的變化著,薛樂不時的找薛安國要地契田書這些東西,有時候要聽集里的人講述縣令判的案子。
至于薛聲,反而沉悶下來,整天不是看書就是寫東西,薛安國見薛聲安靜下來,心中高興萬分,也不多打擾。
至于王水仙,還是一如往常,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當然薛聲兄弟知道,王水仙所學已經超過他們想象了,陸通所知道的,自己所感悟的,全都傳授給了王水仙。
學生開始學論語的時候,陸通教他們學的是朱注論語,而這三個弟子除了學朱注,還有學何晏注。
在薛樂兩人兄弟離開之后,陸通對著王水仙說:“你可知道學而三句何解?”王水仙恭敬的說:“弟子不知。”
“學而時習之,學到的事情要在是適當的時機去用,習我在第一天就已經給你們說了,今天我要傳你時,孟子有言,素王,圣之時者。易經一書也是講時,易經對于占卜沒有用處,那是古人將多次占卜得出的結論而編纂而成,學易不知時,就算是沒學了。”
“這個解釋和古注不同,無論曹學還是魏學,都是假圣之學,自從曹武帝之后,獨尊圣學,建立學校,功名利祿之路一開,圣人學問就壞了,歷代注解家不過借圣人之書,行自己之道。而我將傳你真圣之學,為萬世制憲。”
王水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待陸通停下來,詢問說:“老師,你曾經說過曹儒家法師法相傳,一人獨治義經,去古未遠,源有依據。而且曹儒的講究疏不破注,注不破經,何來假借?”
“源頭的確有依據,然而你忘了,曹儒治《春秋》五家,治《易》四家,《禮》有大小戴,《詩》有齊魯韓,《書》有古今文。諸家嘈雜,何家得圣人真意呢?欲要解經,必須以經解經,注疏皆只能參考。圣人弟子編纂《論語》,其中真意只有在論語之中求。我且問你,何為好學?”
“學而不倦,這算好學嗎?”
“不是,論語有言,不遷怒,不貳過。這才是好學,圣人講究用,你讀書能培養出你德行才算好學,若是讀書只是記住上面的文字,不過兩腳書架。”
“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每天會花半個時辰來教你論語。”
陸通交代完畢,接下來的日子就開始教授王水仙論語。
王水仙也不時的發問,師徒在相處的時候,陸通想到自己求學的時候,自己第一次聽到老師教授《論語》的時候,汗流浹背,只覺自己以前的書白讀了。
春去秋來,寒暑轉換,陸通在薛家集又過了十一年了。
這十年可是發生了不少事情,在恭明七年冬,圣人因病駕崩,謚號惠皇帝,廟號英宗。太子登基,第二年改元延慶。
延慶過了十年,圣人又改年號為景福
景福元年端午,知縣在家中設宴,邀請陸通參加。在客廳,知縣嘆息地說:“接輿,老夫已經調任南直隸府天仁縣知縣,不久便要去述職,不知道接輿是否有興趣和我前往南直隸府呢?”
“固所愿。”
陸通沒有推辭,薛家集已經待了五年了,自己也差不多厭倦了。自己三個弟子已經成器了,去年的秋闈,兩人都中了秀才。
自己能夠指點差不多已經都指點了,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知縣見陸通答應,不由大喜,對著他說:“待我到了南直隸府,想辦法讓接輿你補一個監生,讓你有一個出身,這白衣實在不太適合接輿你。”
“多謝兄長厚愛,只是小弟實在無心科舉,一進考場就六神無主,看來時候未到,朱衣尚未點頭。”
知縣見陸通執意如此,也不在多話。
離開知縣府,陸通召集自己的學生,告訴他們離去的消息,諸位弟子雖然不舍,但也不敢多留。陸通勉勵了一下他們的學問,然后將自己的房間的東西裝好,讓知縣的人抬去。更寫了一封信,知縣一家離去,自己協同多有不便,自己獨自一人先去離去。
在離開的晚上,薛家集中湊錢設宴,王員外更是殺了一頭豬來招待。在宴會上,首先王員外感謝陸通這些年的對自己女兒的照顧,然后送了一封銀子,當做盤纏。接下來就是薛安國,薛安國這個農家大戶,能出兩個秀才兒子,他高興都要瘋了。
他在宴會上真是千般感謝,陸通只是微笑的聽著。在宴會結束之后,陸通寫了一封信,讓王員外交給王水仙,里面寫著書單。王水仙現在已經得到了她的讀書之法,剩下就是博覽來豐富自己。
賢賀府河陽城聽月樓,一如往常平靜,掌柜看著四周的客人,臉上掛著自己習慣性的笑容。他不時看著樓上,今天樓上可是有兩位貴公子陪著虛空大師在樓上談論詩句,他吩咐小二一定要小心,若是錯了什么差錯,小二就不用在待在這里。
“科頭跣足挖野菜,醉臥狂歌號酒仙。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算來名利不如閑。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干凈,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陸通敲著皮鼓,放聲高歌而來,他衣裳襤褸,頭發散亂,三分像乞丐,七分像瘋子。
掌柜見到這種人,心中自然不悅,連忙走到大門,拿出一串錢對陸通說:“小店薄利,閣下還是去其他家賣唱吧。”
陸通接過錢,恭敬的彎腰說:“老丈高義,小的這里有四句話送掌故,一祝掌柜無病無災長命在,二祝生意興隆客常來,三祝子孫有福佩紫帶,四祝家和萬世永開泰。”
掌柜聽到這話,心中不悅頓時去了幾分,讓小二拿了兩個包子來說:“好說,好說,多謝吉言,多謝吉言。”
陸通拿著包子準備離開,樓上突然傳來聲音說:“賣唱的上來吧。”掌柜聽到這話,連忙說:“張少爺,這人面容不潔……”
“無需多言,帶他上來吧。”
掌柜無奈,只好走在陸通的身邊對著陸通說:“上面三位可千萬惹不得,一個是本府知府兒子,一個是行軍督元帥之子,至于那個和尚,乃是京城所來,不少大官的堂上客。”
陸通不以為然的點點頭,走上樓。兩位公子哥和一個和尚見他上來,面上不由露出厭惡的神情,不過和尚還是先恢復神色,微笑的說:“聽你剛才鼓詞,似乎粗通文墨,我三人以詩會友,一時難分上下,還請你幫忙裁斷一下。”
陸通點點頭,隨口問:“不知道詩在何處?”
虛空對著小二使了一個眼色,小二拿起一位公子面前的紙,遞給陸通,陸通接過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楊柳遇了春了時,生出一枝又一枝。好似綠草樹上掛,恰如金線條上垂。”
陸通看完,強忍笑意。虛空對著那位公子說:“張相公,你這詩真是巧妙,這最后兩句可是深的杜詩精髓,這一枝字押韻真是巧妙,我想京中公子,沒有幾人能比的張公子你了。”
另外一個公子哥也開口說:“軌如兄,真是字字學老杜,章法嚴謹,讓人回味無窮。兄之高才,小弟深服。”
陸通見張軌如滿意的點點頭,也放聲大笑的說:“好詩,好詩,此詩有盛晉遺風,杜李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