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雖然偷雞摸狗,游手好閑,但從來沒有干出過傷人性命的事情。”
趙六的瘦削面龐漲得通紅,一指趴在地上的膚色黝黑男子,激動道:“可這兇徒竟然殺人取嬰,滅絕人性,天理不容,
還望青天大老爺明鑒,還許家少夫人一個公道!”
“本官自會秉公執法。”
馬邦德點點頭,“王朝馬漢,把嫌犯吳弧的包裹打開。”
“是。”
兩名衙役拿來一個藍灰色的鼓鼓囊囊布質包裹,解開包裹扣子,放在衙門大廳的地面上。
那包裹里面放著一把狹長銳利匕首,一個上窄下寬的陶瓷罐,幾支淡黃色線香,一堆寫有奇怪文字的黃色符紙,一塊巴掌大小的蓮花形狀黃銅令牌,些許銅錢,用油紙包裹的干糧,一本《論語》,以及一個火漆已經被打開過的信封。
名叫王朝馬漢的衙役非常謹慎,沒有用手掌去直接觸碰包裹里的東西,
而是拿著細木枝,夾出匕首、陶瓷罐等物品,放在地上。
馬邦德的視線聚焦在那塊黃銅令牌上,看見令牌那蓮花紋路中間寫著的“人”字,神情微變,“你竟然是人字門的人?”
吳弧有恃無恐地微笑起來,“正是。”
李昂一挑眉梢,按照竺學民的情報,這個世界里的白蓮教始終秉持“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宗旨,
無論是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的的太平盛世,
還是朝代更迭,兵災四起的亂世,
白蓮教總是像攪屎棍一樣,四處興風作浪,左道惑眾,因此格外受到歷朝歷代官府憎恨敵視,百般圍剿。
數百年時間里,白蓮教名稱幾經更迭,支庶繁衍,名目百出,衍生出或大或小的數百種教派。散落各地,
彼此根蟠節錯,極為復雜,
別說官府中人,就連不同教派自己都弄不清楚彼此的淵源。
當然,這些教派雖然分散疏遠,但其教義、儀軌、活動方式等大多相同,且共同接受白蓮教本宗——圣白蓮的領導。
圣白蓮教主之下,立有圣子、圣女、左右使者、四大護法,
共同輔佐教主,統御由虔誠信眾組成的天地人三門——也就是圣白蓮的核心力量。
和普通教眾不同,
任何一個天地人三門的成員,都身懷邪術,是對地方治安的巨大威脅,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受到武德衛的長久追殺。
吳弧作為人字門信徒,所顯露出的力量,似乎只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以及用妖術,令受害者無痛無覺,引頸就戮這兩點。
要么,他還有沒用出來的邪術,
要么就是他肩負著非常重要的使命...
馬邦德心思急轉,天下縣官在任職前,都會進京到武德衛總部接受短暫培訓,了解白蓮教的基本知識,
多長幾個心眼,以免上任之后死于白蓮教的鬼蜮伎倆,不明不白被害。
順便還能方便和地方上的武德衛兵卒配合,維持治安。
鵝城窮鄉僻壤,怎么能吸引到圣白蓮本宗的人過來?
馬邦德只覺頭皮發麻,萬分后悔當初在鵝城武德衛兵卒離開鵝城前往呂州的時候,沒有堅持留下他們。
白蓮教就好像蟑螂一樣,看見一只,就證明在某些陰暗角落,有第二只,第三只...
假如這吳弧真的肩負了圣白蓮什么重要使命,那么一定會有其他的白蓮教妖人前來救援,
區區縣城衙役官兵,根本不能阻擋那些掌握離奇妖術的逆賊,偏偏武德衛士卒又不在。
真是個要命的燙手山芋啊。
“哈哈哈。”
吳弧看到馬邦德臉上難看的表情,笑得格外燦爛,“馬縣令,現在你明白,我說的讓你快點放了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再不快點放了我,
引來我圣教援兵,踏平整座縣衙,殺光所有衙役,一把火燒掉你家府邸,送你家男女老少共赴黃泉,實在是有些不好。
休要再執迷不悟。”
馬邦德氣的胡須直抖,卻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確實有可能發生。
眼下藩鎮割據,朝廷衰微,白蓮教勢力穩步膨脹,行事愈發囂張,別說小小鵝城,就是州郡高官,他們也敢行刺屠戮。
衙門內的兩側皂役在得知對方是圣白蓮人字門之后,就都有些神色畏懼,不敢上前,
聽見對方威脅之后,更是面色發白,緊張不安。
馬邦德看著畏縮后退的衙役,心底一陣失望,只好看向老神在在、從容不迫的李昂,有些卑微地沉聲道:“西門子道長...”
“懲奸除惡,義不容辭。”
李昂睜開瞇起的眼睛,站起身來,徑直走到吳弧前方,伸手拔掉了陶瓷瓶的軟木瓶塞。
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涌出瓶口,借著太陽光芒,隱約能看見里面漂浮著的物體。
李昂面色一凝,看向吳弧,冷漠道:“近幾月,呂州城附近那些殺人取嬰的案子,都是你干的?”
吳弧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反問道:“道長貌似不是龍虎山的修士?若無真本領,最好還是別牽扯進來,省的遭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