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安南使團如約而至,來到呂州城,
大腹便便的蜀王帶著城中高官以及永靈寺的和尚,在城外等待,迎接使團入城。
呂州百姓紛紛夾道歡迎,虔誠禮佛的善男信女早就將城中鮮花搶購一空,將各色花瓣灑滿使團前行街道,
花香撲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可惜的是,城中百姓并沒有看見那個備受矚目的祥瑞使團車隊在祥瑞的鐵籠外面蓋上了厚重幕布,加上了各類裝飾,打扮成花車的模樣。
好在,花車兩側高聲念經的安南和尚還算是值回了票價,
這些安南僧人瘦得皮包骨頭,皮膚表面涂了一層金漆,看起來就跟寺廟里的羅漢一樣,頗為神奇。
在城中百姓的歡迎之中,安南使團進入了永靈寺,
是夜,寺內念誦佛經聲徹夜不絕,
寺廟院墻外,刀光劍影,金鐵交錯,廝殺聲驟然而起,又驟然平息。
次日清晨,除了殘留在青石板上微不可察的幾點血跡之外,那些夜襲永靈寺的數股不明死士,已經被徹底抹除了在世上的痕跡。
蜀王府,晚宴。
蜀王好享樂,府中豢養了不少舞伎仕女,正穿著綾羅裙衫,彈著琴瑟琵琶,在偌大廳室之中翩翩起舞。
兩排賓客坐在宴席兩側,觥籌交錯,交談甚歡,
除了呂州有頭有臉的顯貴之外,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兩個沉默寡言的安南僧人,一老一少,默默執筷品嘗著素菜,偶爾才和兩側的永靈寺高僧攀談幾句。
酒菜換了一茬又一茬,只是這宴席的主人,呂州城中最為尊貴的蜀王,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只有蜀王府的大管家陪著笑,向客人們解釋親王大人中午飲酒過度,現在還在醒酒。
蜀王身份高貴,在場賓客不敢抱怨,繼續著酒宴。
“嗡嗡”
盡管庭室四面都圍上了薄如蟬翼的卷簾,點了驅蚊香,
但還是有蚊蠅尋著燭光燈火,順著卷簾縫隙,鉆入大廳,盤旋在半空之中,發出惱人聲響。
“聒噪。”
一位賓客眉頭微皺,捏起碗中綠豆,扣在指尖猛地彈出,精準擊中一只飛在空中的蠅蟲。
啪,啪,啪,
綠豆橫飛,待到碗中空空如也的時候,盤旋在半空中的蚊蠅也都不見了蹤影。
“廉公好手段!”
四座賓客皆驚笑稱贊,
被稱為“廉公”的蜀王府錄軍參事,微笑著拿起白布,擦了擦手指上的水滴,謙虛道:“這只是雕蟲小技而已,
在下有位朋友,能光憑兩根手指,出指如電,捏住蠅蟲后腿,將蚊蠅收入掌中。數息時間便能將漫天蠅蟲清掃一空,
再攤掌時,蚊蠅竟然都還活著,只是翅膀具被震碎,反手一抖,便全落在了地上。”
說話間,一陣夜風吹來,掀起一側絲簾,讓幾只飛蛾蟲豸飛了進來。
錄軍參事身前的碗中已沒有了綠豆,他剛想要吩咐仆役拿來新碗,就聽見對面座位的一個書生朗笑道:“不勞廉公動手,在下也有一術,可除滅蟲蛾。”
如果呂州富商王布在此的話,一定能認出這位青年,正是當初追索龍須、卻被梵僧耆域捷足先登的那個書生。
書生姓宋,名書輕,現在的身份是一位呂州顯貴的門下客卿。
只見他向身側舞姬借來一塊手帕絲巾,放在手里用劍訣一指,
絲巾無風自動,頃刻間自行折疊成了白鶴模樣,站立在他的手掌里,低頭啄了啄身上羽毛,靈動活潑,栩栩如生。
“去。”
宋書輕笑了一聲,輕掂手掌,絲質白鶴立刻振翅高飛,直奔飛蛾而去,
張開鳥喙,精準迅捷地將飛蛾一口吞下。
白鶴體態輕盈,在燭火照耀下近似透明,
滿堂賓客都能清晰看見,蛾蟲被困在白鶴腹中輾轉騰挪的模樣。
“好!”
四座賓客連聲叫好,
書生微微一笑,一晃手指,白鶴立刻撲向燭火,連同腹中蛾蟲一起化為灰燼。
坐在書生旁邊倒酒的舞姬卻不依了,摟著宋書輕的手臂撒嬌嗔怪,要他賠上一條絲巾,
書生只好連聲討饒,好不狼狽,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蜀王本人就喜歡奇門方術,府上養了不少會奇書的客卿,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呂州城的達官顯貴,對于方士術士,并不像其他城市那么抗拒畏憎。
“呵。”
蜀王府上的一位年長客卿搖了搖頭,王府宴席,怎么能讓外人出了風頭,當即笑道:“在下也有一術,請諸位一觀。”
他斜了眼身側的弟子,后者立刻會意,從腰間摘下一管巨大的泛黃竹筒,
告了一聲罪后,旋開竹筒蓋子,將竹筒一端抵在了地面上。
年長客卿施施然從懷里掏出一根竹簫,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吹了起來。
簫聲空靈悠遠,飽滿清幽,但更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個泛黃竹筒。
只見一只又一只蜘蛛,從竹筒中爬了出來,
這些蜘蛛足有拳頭大小,體面漆黑,布滿針刺一般的褐色絨毛,螯牙銳利而狹長,一嘴下去,跟刀絞差不多。
宴席上膽小一點的賓客發出驚呼,那些舞姬侍女更是嚇得面龐蒼白,花容失色。
年老客卿卻微微一笑,繼續吹響竹簫。
突然間,十余只狼蛛像是聽到了什么指令一般,邁動粗壯多刺步足,如同兵卒一般,整齊排列成三列,
并面朝客卿,抬起前足,左右搖晃身軀,
一如演武場上的士卒,按照指令做出各種動作。
在場賓客們只聽說過天竺有舞蛇人,還沒聽過能讓蜘蛛隨音舞動,
“好活,整挺好。”
坐在舞蛛老者旁邊不遠處的白永硯,一邊咀嚼著蟹鉗,一邊用力的鼓著掌,“可惜不是吹的嗩吶,要不然就能嘟嘟嘟嘟把蜘蛛一家愉悅送走了。”
舞蛛老者聞言,面色有些難看,
他與白永硯都是蜀王府上的客卿,正所謂同行是冤家,大家都是方士,平日里難免會彼此競爭,明爭暗斗之下,便接了不大不小的仇怨。
“哦?”
舞蛛老者放下竹簫,讓狼蛛盡數回到竹筒,看向白永硯淡然道:“不知白兄有什么新奇術法,要和諸位分享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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