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是個boss  第七十八章:一個不能寫的名字

類別: 游戲 | 游戲異界 | 假裝是個boss | 更從心   作者:更從心  書名:假裝是個boss  更新時間:2020-03-25
 
六百六十四日。

唐閑寫下了元霧的名字。

從現在開始,他已經無法保證記憶與記憶之間的邏輯性。接觸越深的人,關聯的記憶就越多。

而大腦會讓一個人盡可能的邏輯自洽,讓記憶看起來符合邏輯,所以唐閑此時的記憶因為缺失了太多的人,已經開始變得扭曲混亂。

但是唐閑的地獄從此時才真正開始,他已經來到了最核心的區域,卻不想這片區域大得超乎想象。

這一日,他找到了六個目標。

只有一個路標他寫下了元霧的名字,寫完之后,看著那兩個字便心生茫然,這個人是誰?

他和自己有著怎么樣的經歷?

唐閑想不起來。

他恐懼這種感覺,走入到了廢墟深處,伊甸之主的險惡用心才慢慢體現。

這是一個幻境,但又能夠通往真實世界,這里藏著伊甸之主的真身。

這一切都在誘導著唐閑深入。

而深入之后,才發現這里是一個陷阱,一個將自己的記憶不規則切成多份,然后一點一點丟棄的陷阱。

即便如此……利用賭徒心態,伊甸之主也讓唐閑深陷其中。

唐閑或許有過幾次退堂鼓的想法,但最終的選擇卻是繼續探索。這與唐閑是不是賭徒沒有關系,而是唐閑的目的很明確,又歷來都是一個不浪費資源的人,如果記憶是資源,他不想讓這些記憶白白丟失。

只是這種種心態,都被伊甸之主算計到。

唐閑感覺到自己能夠理解伊甸之主,同樣,伊甸之主也能夠理解唐閑。

至少在這一場對決里,唐閑一輸再輸。

剩下的五個空白的路標,他甚至不敢寫下名字。

這一天的時間里,唐閑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念叨著剩下的自己所能使用的名字。

他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當一個人在絕境的時候,除卻生存的資源,最為寶貴的便是心里的希望與對過去的記憶。

希望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記憶也所剩無幾。

六百六十六日,唐閑又寫下了幾個名字。

阿卡司,宋缺都在其列。

他只剩下最后的幾個名字,而距離尋找到伊甸之主的真身,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虛幻與現實的交織之地里,唐閑找到了一處山洞。

“歧源,鐘遙,顏小鈴,黎小虞,唐景,歧源,鐘遙,顏小鈴,黎小虞,唐景,歧源……”

陰暗的山洞里,唐閑一遍又一遍的念叨這些名字。

夜晚很快過去,陽光照進山洞,也照在了唐閑胡子拉碴的臉上。

他仿佛是在監牢里待了很久沒有整理過的犯人。

臉上開始長出胡子,頭發也變得亂糟糟的。

明明是意識體,但在這個特殊的領域里,一切都變得十分真實。

唐閑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足足看了兩個小時,往日靈動的眼神如今顯得很呆滯。

嘴唇還在不斷地抖動著,依稀能夠聽得到那些名字。

他終于站起了身。

他已經記不住很多東西,只是內心里知道,有人在百川市等著自己。

有一個畸形已久的世界等待他去拯救。

他的步伐越發的沉重與緩慢,但始終一點一點的移動著。

當記憶散去,當希望消融,一個人是否還能堅持著走到初定的終點,靠的便是意志。

陽光忽然消失,天空中陰云密布。

六百多日的探索,唐閑已經走出了那個最為危險的天候混亂地帶。那些由伊甸之主意識創造的遠古兇獸也少了很多。

但偶爾也會有今日這般,忽然降下傾盆大雨的時候。

山路泥濘,那些影子一樣的人類,仿佛感受不到天氣的變化,依舊在路上交談。

他們現在還是人類嗎?他們還有意識嗎?

伊甸之主對人類的安排,是否就是將人類變成這種現實與虛幻交織的形態?

唐閑越發恐懼,自己面對的,還是傳統意義上的生物嗎?

這個名為伊甸之主的怪物,已經可以影響到現實,那自己又該如何打敗它?

“歧源,鐘遙,顏小鈴,黎小虞,唐景,歧源,鐘遙,顏小鈴,黎小虞,唐景,歧源……”

思考著這些問題,他也沒有停止念叨這些名字。

而很快,唐閑就來到了路標面前。

又到了抉擇的時刻,他必須再丟掉一個人的記憶。

痛苦的表情呈現在唐閑的臉上,顯得有些錯亂,如果黎小虞在這里,一定會很心疼的抱住這個男人。

因為唐閑從來沒有這么無助過。

他寫下了唐景的名字。

鐘遙還在等他,他記得自己與鐘遙有過約定要帶鐘遙去見一個人,一個親人,但是那個人是誰,唐閑已經不記得了。

顏小鈴一直是他心里的一片凈土,而黎小虞或許是這個世界最愛他的人。這些人唐閑都不想忘記。

至于歧源。

唐閑則是完全是出于敵意。

在大敵當前,或許可以忘記戰友,但絕對不能忘記敵人。歧源的存在,幾乎貫穿了唐閑的一生,乃至整個金字塔文明。

她在唐閑心里甚至不如那些已經忘掉的人,但唐閑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忘記歧源。

六百七十日,滿目望去,世界如同無邊無際的長夜。

在渾渾噩噩的四天里,唐閑仿佛聽見了嬰兒的笑聲。

這笑聲里帶著諷刺與嘲弄。

唐閑已經無法振奮,因為在今日,他寫下了顏小鈴的名字。

圣誕老人的禮物,被他親手毀去。寫下名字之前,他痛苦萬分。而當顏小鈴的名字變得陌生的一刻,唐閑忽然發現很多事情變得無所謂了。

自己為什么要拯救這個世界呢?

它給過自己什么呢?

他臉上的痛苦與迷茫漸漸消失,那張臉的表情變得猙獰,陰森。

記憶里還有三個人。

鐘遙,黎小虞,歧源。

鐘遙或是黎小虞,這兩個名字都該是唐閑絕對無法寫下去的。

但關于顏小鈴的記憶消失后,唐閑好像變了。

他內心變得淡漠,人間的一切仿佛都沒有了意思。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眼下似乎對于和伊甸之主的這場挑戰更感興趣。

這片虛虛實實的土地似乎又變得有趣起來,他再一次有了探索廢墟的動力。

沒有了精神上的負擔,唐閑的觀察能力似乎都提高了。

于是他很快的找到了下一塊路標。

順著嬰兒的嘲笑聲。他現在根本不在乎記憶里少了誰,他只想碾碎伊甸之主的腦袋。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唐閑寫下了鐘遙的名字。

他感覺到心里失去了什么,可是失去了什么呢?

這個世界很大,但沒有人愛自己。自己這樣的人,也不值得被人喜愛。

眼淚奪眶而出,來的莫名其妙,唐閑明明是在獰笑,如同滅絕了性情的惡魔。可他止不住眼淚。

他呆滯了幾秒,搖了搖頭,往某處湖泊走去,他不急不緩的給自己清洗干凈,將胡子剃去,將頭發疏剪。

臉上的塵埃伴隨著很多不必要的情緒被他一一拭去。

唐閑看起來,仿佛變成了一個精于算計的貴公子。

眼里的眼神,和昔日的秩序之子們很相似。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內心的枷鎖越來越少,一旦沒有了名為“人性”的桎梏,他的思維反而越發開闊起來。

感情能夠讓人認識恐懼,也能夠讓人明悟勇氣。

但這個世界也有很多從來都不知道恐懼的瘋子,既然沒有了恐懼,自然也無需勇氣。

現在的唐閑便是如此,他情緒缺失的嚴重,反而因此,使得伊甸之主試圖制造的精神折磨,對他不再有半點傷害。

唐閑回過頭去,看著那些寫了陌生名字的路標,有些疑惑,自己居然走的這么慢,居然會在一個路標下,糾結那么久?到底為什么呢?

原來以前的自己,那么弱小的么?

這不過就是另外一種迷宮罷了,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一定不會用這么久的時間才走到這里。

那些沒有意義的名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唐閑發出肆意的笑聲,覺得現在的自己,無可戰勝。

從來沒有過哪一刻,內心如同現在這般充滿了破壞與毀滅的玉望。

廢墟的心臟地帶里,唐閑終于來到了最后一塊路標前。

嬰兒的叫聲不再是嘲弄的意味,而是帶著幾分疑惑,甚至一絲恐懼。

很近了,唐閑相信,也許寫完這一塊路標,就能找到那個該死的伊甸之主。

他一定要擰掉那個嬰兒的腦袋,讓它再也無法發出惡心的笑聲。

唐閑這么想著,手卻停住了。

“當然是要寫黎小虞,那個瘋女人。”

歧源也是他所要毀滅的目標之一,唐閑可不想自己忘記了歧源,因為沒有人愛著自己的世界,那么總該有人想要殺死自己吧?

不然這個世界活著得多孤獨?

但唐閑的手觸碰到路標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下筆。

“該死!該死!”

唐閑氣急敗壞的舉起石頭,狠狠的砸著自己的手。像是在教訓一個懦夫。

與黎小虞在一起的記憶并不多,甚至相處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如唐閑已經忘掉的一些人。

他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弱點了,現在就等著來到這盤棋局的終點,收割自己的果實。

可是手卻動彈不得,仿佛那個即將寫下的,是一個詛咒。

唐閑的表情錯亂起來。

像極了很多年前的某個溺死的女孩兒。

哭,笑,憤怒,錯愕,諸多情緒割裂的攤在這一張臉上。

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恐懼的感覺,但識海里那種惶恐不安,那個不停警告自己的聲音,仿佛就是在告訴自己,這個名字一定不能寫!

否則將萬劫不復!

唐閑為自己的膽怯懊惱憤怒,可他就是不敢寫那個名字。

“可惡,可惡,可惡啊!”

他咆哮著跪倒在地,雙手不斷地捶打著地面,伴隨著很多記憶的涌現,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癲狂。

唐閑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忽視掉這個人。

在歧源的神國里,黎小虞相信自己,為此可以毫無邏輯的在神國里質疑秩序者。

在畢業后的第六年,自己舉世皆敵的時候,她放棄了黎家千金的身份,義無反顧的,以一己之力奔入礦區,為的不過是踏平山水間的距離。

在秩序者歧源與法官這兩個滅世威脅存在的時候,也只有黎小虞對自己說過——

“唐閑,我們逃吧,這個世界怎么樣都沒關系,只要你還活著就好了。我們不欠他們的。”

唐閑抬起頭,因為痛苦,眼里布滿了血絲,臉上的表情也分不出是哭還是在笑。

她只是自己世界里的一部分,但自己好像對她而言,比整個世界都還要重要。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感情是無法量化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一定還有著一個人,對你有著無法衡量的愛。

記憶里忽然蹦出了這么一句話,是誰說的唐閑記不得了,但就是這么一句話,讓他無論如何咬牙切齒,也無法寫下那個名字。

夜幕又一次降臨,唐閑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個夜晚。

他原本以為自己又變成了一個絕對理性的破局者,但現在他發現那些屬于人類才有的情緒,又都回來了。

第七百日。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唐閑的頭發與胡子又變得亂糟糟的。

整個人又變得疲憊不堪,仿佛老了不止十歲。

嬰兒的聲音再次有了嘲弄的意味,它歡快的笑著,為這個寂靜的地方,平添了一絲恐懼與詭異。

但不管它怎么叫嚷著。

唐閑都沒有再去探索這個世界,沒有將黎小虞的名字寫在路標上。

只有這個名字,一定不能寫……

這是他心里唯一的念頭。

或許是回應了黎小虞的那句話——

我們逃吧,這個世界變得怎么樣都沒有關系。

來自精神層面的疲倦忽然間就將唐閑淹沒。

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責任心,已經讓他丟掉了太多珍貴的東西。

在寫下了顏小鈴的名字后,他險些連人性也丟掉。

或者他已經丟掉了,只是因為黎小虞,他又把它們撿了回來。

唐閑不知道是否該把人性撿回來,他現在也不想去思考人類的未來與自己的未來。這個世界變得怎么樣也沒有關系。

因為他實在是太困了。

“黎小虞,我累了。”

撲通的一聲,唐閑倒在了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是一具死去多時的尸體。

唐閑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市,那座城市似乎是從廢墟里興建起來的,無數人都住在那座城市里,沒有面孔,整張臉都是空白,所有人都一樣。

他就守在城市的角落,和一個貓一樣的少女相依為命,仿佛一對乞丐。

每天有無數人路過他們,會停留下來很久很久,似乎在與他們交談,但唐閑聽不懂,旁邊的女孩兒也聽不懂。

生活仿佛被壓在了復寫紙下,一天重復一天,且越來越淡。

唐閑以為自己大概會永遠困在這里。

他其實是記得的。

自己來到了伊甸之主的神國里,去尋找伊甸之主的弱點。

但失敗了,伊甸之主將自己所有珍貴的記憶都劫掠走,這是一次徹徹底底的慘敗。

在虛幻與現實交織的廢墟里,自己陷入了冗長的夢境。

就像是在夢里面,夢見被困在了夢里。

但忽然有一天,這重復了無數次的夢境,發生了變化。

一個高挑的女人來到了唐閑的身前。

唐閑睜大眼睛,這是他記憶中僅剩下的兩個人里,另外一個。

女人的語氣帶著君臨天下的霸氣,說道:

“我失敗了,你看起來也不好過,準備好啟用最后的計劃了么?”

女人的手指觸碰到唐閑的額頭。

這一個剎那間,唐閑終于想起來了——

為什么歧源絕對不能忘掉。為什么自己要把歧源的名字留到最后,甚至下意識的將其排在了黎小虞的后面——

因為自己還沒有書,還有一張最關鍵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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