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啊,上將軍當真會用我?”
“兄長放心,今兄長立有大功,上將軍素來賞罰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以兄長之功,金銀財帛,上將軍絕不會吝惜。”
對于烏鱧的疑問,賈貴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再三強調,老大是賞罰分明的。
果然,賈貴雖然沒有打包票,只說李解金銀財帛不會吝惜,反而讓烏鱧松了口氣,只覺得這一趟冒險,完全是值得的。
實際上,也沒啥冒險,就是幫忙提供平臺,讓賈貴自由發揮。
而跟著賈貴前來的沙哼,則是扮作越國土豪武士,作用就是扮酷裝逼,效果非常好。
最重要的一點,沙哼開口說老家方言,汝水兩岸國家的人,完全聽不懂。
吳越之地講的話,在汝水一帶的人聽來,都是鳥語,其中區別……沒有區別!
不過汝水兩岸國家的人聽不懂話不要緊,看得懂寶貝就行。
土豪武士帶了不少好寶貝,比如吳越的土特產……寶劍、絲綢,這些都是極為緊俏的硬通貨。
除此之外,還有白沙麻布,因為麻布質量好,引起了駐馬城的轟動。
很多豪商想要買斷白沙麻布的織布技術,能夠把麻布做得這么細膩,聽都沒聽說過,更何況還染色到位,青布干凈、黃布亮眼,都是好貨色。
就沖白沙麻布,連烏鱧自己都動心了。
要不是心里頭時時提醒自己,白沙麻布算個屁?當年的“擔夫貴”現在是大吳國王命猛男的手下啊!
雖然不知道新編義士一大隊大隊長到底是個什么官兒,也不知道到底管了多少人,但賈貴這絕對完成了個人的自我奮斗。
這是一步登天,這是由賤轉貴啊!
要不名貴呢,就是取對了名啊!
“伯哼,眼下看來,流言已然奏效。蔡人竟然征兵了。”
“蔡國耕地密集,人口眾多,汝水都邑,城郭不輸姑蘇。”
聽沙哼這么一說,賈貴小聲地詢問,“以伯哼之見,蔡人會不會擴軍?”
“如今楚國內亂,淮下又是洪災,淮上列國之主力,短期內不能回國。諸國皆是烏合之眾,縱使征兵,也不過三五萬之眾。以蔡國國力,若是國戰,打光三十萬……或許才會亡國。”
沙哼的算法有問題,但問題也不大,參照了吳國、宋國之后,又看到了蔡國都邑的規模,這樣想也很正常。
只不過,打仗終究不是比人頭數量。
蔡國就算真的極限動員,拉出來的也是無能廢物,有敢戰之心的,可以想象。
“伯哼,蔡人會先攻哪里?”
“若是首李過了蓼國故地,我們在此,應該會收到消息。既然沒有消息,那么首李應該在州來城附近。”言罷,沙哼沉著地分析道,“若是首李在州來城,那么楚人必定退卻,算算時間,應該就在汝水入淮口,大概就是蔣、蓼之間。”
合理推演之后,沙哼根據這個推算結果,再跟賈貴說道:“駐馬城為蔡國隔開,楚人動向,只怕消息不會輕易傳過來。倘若楚人退守蔣、蓼之間,那么蔡人不會順流直下用兵。”
有了這個基本推演的結果之后,沙哼摸出一副地圖,鋪開在案幾上,然后點了點汝水西岸和潁水:“蔡人用兵,不外東西兩地。”
一旁傻站著的烏鱧一句話都沒聽懂,因為沙哼和賈貴說的話,是稍微正規了一點的吳地口音。
賈貴也是搞了很久,才能跟鱷人交流的。
傳統吳人在語法用詞上,和中原列國并沒有什么不同,就是口音有問題,然后文字有區別。
現在卻是更加夸張,烏鱧很努力地去聽了,也只是大概能聽明白幾個字詞,可是這些字詞湊在一起,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好半天,等沙哼和賈貴停當之后,賈貴才和烏鱧稍微解釋了一下狀況。
“蔡人何不分兵?”
從賈貴那里聽明白了之后,烏鱧不由得對沙哼這個矮壯怪相當佩服,能夠把局勢分析的頭頭是道,這種人,絕對是列國之卿士啊。
然而這樣的人才,居然是個猛將?
反正賈貴給烏鱧的描述,就是沙哼很能打,多能打呢?把戴國旅賁中士沙飛,直接打得投降。
一次俘獲三萬戴人,猛得不可思議,聽得烏鱧眼睛發直。
然后賈貴又說,論勇猛善戰,還有另外一個猛將,“五步見血沙仲哈”,羿陽君姬玄是他殺的,舒龍國這個國家是他滅的……
賈隊長要是說美女,那烏鱧還真不一定聽說過,但要說“五步見血”“十步殺一人”,那就好說了。
駐馬城商賈繁多,消息自然靈通,沙哈這條惡狗,在這里照樣也是有名氣的。
越是知道這樣的猛人只能打打下手,烏鱧對大吳國王命猛男李解,越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此時只想著趕緊抱大腿的烏鱧,也是想要獻計獻策多多立功,給錢最好,可要是也能在李解手下混口飯吃,說不定也能調換一下貴賤身份。
這是個大機會啊。
烏鱧不敢放棄,所以絞盡腦汁幫忙參謀。
在賈貴和沙哼分析的基礎上,他就很直截了當地說了一個很簡單的想法。
沙哼在琢磨蔡國會往哪里打,可烏鱧琢磨著,蔡國現在屬于奇葩時期的“一家獨大”,那么,為什么蔡國不分兵四出呢?
反正本錢雄厚,附近哪里有對手?
“分兵?”
沙哼一愣,旋即一拍腦袋,“當真愚鈍了。”
習慣性用強國的標準去衡量,倒是忘了,淮上列國,都是菜雞,雖然蔡國也很菜,但蔡國這個菜雞,顯然在這個時侯,是可以到處虐菜的。
“陳蔡以潁水為疆界,此時陳國消息不通,倘若蔡國出其不意,潁水兩岸之城邑,未必不能攻克。”
地圖上略微點了幾個點,“邸陽南北城邑,聽聞沿途多市場?”
提問的時候,沙哼看著烏鱧。
作為駐馬城的“地頭蛇”,販賣馬匹的生意,顯然不會只在本地做,汝水潁水不分家,肯定是熟悉的。
“邸陽城南北,潁水沿途……確為市場豐富。除列國之外,尚有舊年淮夷諸部。再有如支氏、巫氏大族,亦是丁口繁盛,非是尋常部落。”
“支氏?”
沙哼眼神有點意外,提到支氏,他腦袋里冒出來的,就是首李弄了幾頭大象回家,那頭大公象,叫做李采花。
“正是,支氏丁口眾多,實為一小邦。相較汝西房、道之流,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如此,蔡國東征,有利可圖啊。”
從難易度和回報率來看,顯然蔡國即便分兵,也會先易后難,畢竟,潁水兩岸的國家,基本都是不健全的,根本沒對手。
攻克潁水兩岸之后,只要抓緊時間鞏固城防,陳國就算反應過來了,也只能干瞪眼。防御戰可比攻城戰輕松得多,陳蔡兩國國力相仿,互相之間又算是知根知底,陳國可能就會吞下這個啞巴虧,搞不好還得繼續聯姻講和。
“若是西征,終究是離楚國邊陲太近了一些。”
賈貴現在也能看懂地圖,江陰邑的地圖,和其它國家的輿圖完全不同,烏鱧是完全沒看懂圖紙上到底畫了個什么鬼,但賈貴在柏國故地往西劃了一條線:“此地堡壘林立,山嶺復雜,正是楚國方城所在。”
方城并非是長城,和長城完全不同,它更像是大量兵站、堡壘組合起來的復雜防御陣地。
重點利用了復雜的山脈走向和山嶺地形,和長城那種大型建筑完全不同。
這年頭的防御工事,其最終目的,并非只是防御,而是為了反擊。
所以如果蔡國西征,可能會吃掉楚國方城以東的勢力范圍,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和楚國前線直接對峙,結果反而未必有多么美好。
反而向東南擴展勢力范圍,對楚國的觸動,并不會太大。
幾人略作討論,便是斷定,蔡國就算分兵,其主力,也必定是要東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