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都邑,潁水入淮口的變化,很快就傳到了新蔡城。
召見群臣的蔡侯很是興奮,他不僅僅是年輕,還很有斗志。
“吳國李解以我國無禮為由,遠征攻打,如今淮下天降暴雨,淮上諸國之從者,皆是受阻于徐地!”
手掌虛按佩劍,蔡侯很是興奮地喝道,“今時之大勢,乃天賜良機!”
“君上英明!”
“君上英明!”
這種機遇,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說一聲“天賜良機”,完全沒有問題。
興奮的不僅僅是蔡侯,整個蔡國的公卿大夫,也認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大國無力伸出觸手;老朋友老對手陳國又不可能這么快得知消息;組合起來實力不弱,但現在主力全部被留在徐地的淮上列國已經成了沒牙的土豺……
唯一有威脅的,大概就是勞師遠征的吳國王命猛男李解。
然而在蔡國君臣看來,他們只要提前布置好防御,勞師遠征的“烏合之眾”,縱然把宋國爆打了一頓,又能奈何他們蔡國?
“眾卿以為,當盡起大軍,攻略何處?”
“淮上列國皆可討伐!鼠輩以無禮而攻蔡,我輩自當以無禮伐之!”
“列國虛弱,汝、潁之間,皆為蔡國疆土!”
蔡國群臣都是相當激動,因為一旦順利擴張,國內的貴族封地規模,自然可以大大擴充。
尤其是蔡國本身國人數量并不少,加上耕地面積相當廣袤,總人口和超級大國沒法比,但也是百萬量級的地區小強。
哪怕單獨把蔡國都邑拿出來,也不輸給狗蠻子吳國的姑蘇多少,甚至在人口質量上,還要勝出不少。
一眾蔡國公卿大夫,心里想著的,就是盡取潁水兩岸之地,攻略淮上列國之土。
甚至他們已經想好了,滅了這些淮上小國之后,也不用絕其祀,還是能夠給予點特權,讓他們能夠祭祀一下自己的祖先。
這樣,也能顯示他們姬蔡的胸懷,跟狗蠻子國家,那是完全不同的!
“潁水以西,淮水以北,當先行收納!”
“遣一師東進,經略潁水以東!”
整個大殿,頓時吵嚷起來,以往看到群臣這副模樣,蔡侯都會非常的不爽。
畢竟,這樣有失風度,毫無儀態。
但是今天,卻是大大的不同,蔡侯恨不得大笑三聲。
這樣的天賜良機,居然讓他遇上了。
合該蔡國強盛!
在他手中強盛!
蔡侯甚至想象著,趁著楚國內亂,吳國自顧不暇的機遇,東征西討,聯合列國,未必不能效仿當年鄭國,玩一玩中原稱霸。
吳晉互王?
蔡侯不由得心中冷笑,假以時日,誰知道會不會讓蔡國也能和當年的徐國一樣,稱王于江淮?
只不過這種興奮之下,蔡侯還是保持了最后的一點冷靜,畢竟,剛剛打完逼陽之戰,逼迫宋國簽下喪權辱國條約的吳國江陰子李解,就“近在眼前”。
“李解已至州來,楚人云軫不戰而逃,如今州來城,已然淪陷李解手中。”
忽地,有人出來,潑了一盆冷水,整個大殿的熱烈吵嚷,這才安靜了下來。
中大夫蔡邦出列,行禮之后,這才朗聲道:“臣蔡邦啟奏君上:李解,虎狼之徒也,不可輕視。其人發于‘百沙’,今為吳國棟梁,絕非善類。時人常以‘猛大帥’‘擎天柱’相稱,足見其人勇猛善戰,又為吳王看重!”
“卿之言,吾知矣。”
蔡侯徹底地冷靜了下來,小看誰,都不要小看狗蠻子吳國那里出來的瘋狗。
老妖怪勾陳帶給兩三代人的陰影,至今還沒有消除。
而李解,已經證明自己可以干挺一個中原大國……兩次。
“眾卿以為,中大夫之言,如何?”
“中大夫所言甚是,江陰子李解,非常人也。戰宋于逼陽,屠戮薛國貴種猶如屠犬,可謂豺狼虎豹!”
也有人提醒著同僚,李解這個王八蛋,殺貴族那是一點都不手軟的。蔡國誰要是落在李解手中,就只能自求多福。
乖寶寶遇上豺狼虎豹,所求的,就是死得好看一點,體面一點。
“荒謬!李解雖強,我蔡國無人耶——”
一人出列,雄壯威武,怒目環視四周,然后喝道:“今為蔡國之時運,豈能畏首畏尾。倘使懼怕李解,何不諸君早早效仿戴國旅賁中士!”
“你!”
“狂妄!”
蔡國軍方的人站了出來,不管別人怎么樣,軍方的人必須敢打,不然玩個屁。
見軍中將領開始叫囂,蔡侯非但沒有不滿意,反而眼神流露出了贊許。
將領敢戰,那么軍心就可用。
“眾卿以為,當著重何處?”
“東進!”
“東進!”
“東進!”
不多時,不管是朝中大夫還是軍中將帥,都是有了共識。
“好!如此,便誓師東進!”
從州來城的消息傳到新蔡,再到新蔡誓師出兵,前后不超過一天半。
蔡國面對這種機遇,也是沒有畏首畏尾猶猶豫豫,前軍直接橫貫國境,直撲潁水,連續拔取幾個城邑之后,潁水兩岸的淮夷部落,立刻歸降。
而此時,潁水東岸,大量商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兵貴神速,蔡國軍隊也不傻,兩天之內,就讓兩個“旅帥”率領本部人馬,在潁水以東的道路上,截斷了南北的聯絡。
“蔡、蔡國軍隊,怎會在此?!”
剛剛從邸陽城南下的尾田,看到設卡安營的蔡國軍隊之后,整個人都是震驚無比。
“公子!大事不妙,蔡軍竟然出現在此,只怕形勢有變!”
“尾田為何這般說?我等陳國人,素來交好蔡國,縱使有蔡軍在此,看我令符,也不會為難。”
“不可!”
尾田一臉凝重,“公子身份隱秘,又事關聯絡息國,不可不察!”
“再者,蔡侯引來江陰子,此間原由,公子亦是知曉。倘若蔡人報復,只怕大大不妥。”
至于有多不妥,尾田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年輕公子,多少還是能領會到。
“如此,折返邸陽?”
“也只有如此。”
尾田點點頭,正要這樣決定,卻見前方設卡蔡軍之中,有人駕著馬車出來,馬車上,一個蔡國“旅帥”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們這行人:“止步!汝等形跡可疑,還請報上名來!”
心頭“嘎登”了一下,尾田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壓低了聲音,先對年輕公子道:“公子,還請內。”
“可。”
等年輕公子回到車內,尾田立刻命令道:“諸君嚴陣以待。”
他們一行人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至少面對蔡國一個旅,還是有自保之力的。
蔡國一個旅,也不過是五百士兵而已。
“吾乃鄲城商人,途徑此地,不知將軍有何見教?”
尾田這般說著,卻是心一橫,如果蔡國旅帥為難,那就只有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