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在水下的甬道向上延伸,假若越過水面高度,就會形成離水區域。
這里處于地下,入口蜿蜒禁絕了光線折入的可能,入眼所見是一片幾乎完全無光的黯室。
“好黑啊。”領主大人的聲音一出口立刻形成了層層震蕩回音。
“好黑啊……”
“黑啊……”
“啊……”
“在這里面必須小點聲。”有人拍了拍他的膝蓋,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是羅比。
“空氣居然還挺新鮮。”
“應該是有我們沒發現的縫隙和外界有連接。”
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李察看到前方忽然亮起一點橘色火光,是森達克取出了封筒里的火種。
他走開兩步之后微微傾斜木筒,火光垂直落下,腳邊瞬間便亮起一蓬熊熊燃燒的火焰——地上火盆里的燃料被點著了,簡直比高度烈酒還要易燃。
周圍十幾碼亮如白晝,所產生的直接后果就是:
“沃日。”領主大人沒控制住情緒,于是回音又一遍遍把他的粗口加倍奉還。
這實在怨不得他大驚小怪,就算換成幾百年前以從來面不改色著稱的龐貝騎士王亞瑟在這,他也得先日為敬再說。
和前面自然石裂所形成的的甬道不同,他們正處在一間十刃見方的地下堂室入口,墻面平整邊角方正明顯有人為加工痕跡。
這間堂室中間空地上放置著一顆被斬下的頭顱,雙眼緊閉,外表沒什么額外種族特征,整體看起來很有年頭了。只是由于條件過于適宜,本身似乎已經徹底皂化,除略微失水之外幾乎還栩栩如生,甚至連脆弱的睫毛都保存完好。
而讓李察如此失態的真正原因在于——單這一顆頭顱,就差不多有他整個人那么高!
領主大人著實嚇了一跳,習慣性抓了抓空蕩蕩的后背,沒摸到斬龍巨劍。
“這是巨人吧,好大的塊頭。”他這次終于記起要小聲說話。
一般巨人身高大概在五到十刃的范圍內,而按照比例估算這顆頭顱原主保守估計也在十五刃以上,簡直是巨人中的巨人,李察一時半會還真沒想出來哪個譜系的巨人能到這個高度。
“大人。”森達克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驕傲中似乎又帶著無盡的失落,“是泰坦,這是泰坦的頭顱。”
“靠!”回音又層層疊疊回蕩起來。
矮人的秘密還真是足夠震撼人心,李察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
泰坦是上古時期的一種魔法生物,傳說中階位比巨龍還要高一截,某些神話甚至認為他們參與了創世。
在他們活躍的年代,人類在研究用那種石頭更容易敲碎堅果,半獸人尚沒有擺脫茹毛飲血的習俗,就連精靈也不過是一群剛剛學會制作弓箭的樹猴子。
若借助稀少的記錄窮心竭力回溯上古,便會發現如今的三大主流種族,那時也不過是僥幸得到泰坦一些寵愛的眷族罷了。
他們存在就是強大的象征,掌握的魔法是所有智慧種族的原初之光,用智慧在一片蒙昧中點亮了文明之火!
在那個元素大潮時代,這些弄潮兒奔跑在廣闊大地上,毋庸置疑便是唯一的霸主。
可惜,時間足以磨滅一切,曾經的榮光也只屬于曾經。
對于生活在元素潮汐中的生命來講,這潮漲潮落便是天命所歸,又如何能夠抵抗。
懷揣創世原始股的泰坦隨著元素潮汐衰落生存愈發艱難,成員日趨稀少,最終漸漸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現如今整個大陸上已經不可能再找到一個純血泰坦,叫人不得不對這遠古霸主的遭遇感到唏噓。但幸運的是他們仍有混血后裔活躍在各地,繼承著泰坦最后的榮光。其中一支是巨人,而另一支據說就是——矮人。
巨人也就算了,矮人……李察私心是覺得挺扯淡的,泰坦本身可是身高超過如今任何一支巨人的擎天巨擘,不知怎么配種變異才生下來矮人這樣的墩子。
“既然發現了這個秘密。”森達克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在反射著火光,他的聲音已經接近哽咽,“我們可是泰坦的子孫啊,又怎么能夠放棄。”
這個堅強倔強的老戰士第一次控制不住流露出幾分軟弱,保衛戰對于矮人部落來說是一場深重的災難,他所熟悉的后輩和同胞一個個接連倒下,平靜的生活被血水浸染。
內心猶如貝葉割肉般痛苦啊,但偏偏,他不得不親自掛帥,堅持著把這場戰爭打下去,哪怕犧牲更多族人也在所不惜。
矮人天性倔強是不假,但這不意味著他們就是糞坑里的石頭學不會審時度勢,否則也不可能把種族一路延續至今。
“保護神賜礦藏”不過是為掩飾而放出的幌子,如果只是單純一處鐵礦矮人大概早就集體跑路以圖將來。他們死扛著不愿走另有原因——要守衛他們心目中的神!泰坦的遺骸!
“那個,你們為啥不帶著這個大頭一塊跑?”領主大人一張嘴,莊嚴的氣氛頓時無影無蹤,“或者直接把外面的甬道挖塌,肯定也沒人能發現。”
“李察大哥,請你過來。”羅比對著頭顱鞠了一躬,帶李察走到頭顱一步之遙的地方。
“你看。”
目光聚集在羅比所指的地方,領主大人發現泰坦那巨碩如皮球的右眼居然正在發光,微微的淡青色光芒把眼皮里血管網絡都照得清晰可見。
“但是如果我走遠。”羅比留下李察在原地,自己大步后退,光芒隨之黯淡直至消失。他又靠近,眼球也又一次亮了起來。
領主大人看著很稀奇,自己也走了兩步試試——對方顯然不認得他是哪根蔥,啥反應沒有。
“會隨泰坦血脈的遠離和靠近而發光?”他腦子反應倒是快得很。
羅比使勁點了點頭。
“為什么?”李察印象里泰坦應該是消亡于古精靈帝國時期,對于不專研歷史的普通人來說,試圖循溯那個年代的歷史基本等價于自取其辱。
如此漫長的時間足以消磨掉一切,在這個時間維度面前個體的強大與否幾乎沒有任何意義,一個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的頭顱又憑什么繼續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