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從江陰的方向來了兩條小船。
快接近昆山段河道時,遠遠的水面上有航燈,那表示正式進入海軍的管轄范圍。
“不能再航行,海軍不養豬,幾乎十二時辰有人巡查值守。咱們從福山市登陸。”
頭領下令后兩艘小船開始靠岸,跟著,從船上搬運許多草料下來,每人一大捆,然后鬼鬼祟祟的借助黑暗向昆山海軍領地進發。
至下半夜總算到達目標位置。
幾人輕車熟路,經過多次“反偵察”,避開兩波戴著袖套巡邏的泥腿子后。
“根據他們的巡邏規律和頻次,現在起我們有一刻鐘時間,快,把東西扔進去完成任務。”
頭領指著遠一些的地方圍欄里面的牛群道。
緊跟著,四人團伙趕在下一波巡邏到達前,快速朝牛群方位奔跑,并越過了那破舊的木圍欄,紛紛把背著的草料放在了牛的附近。
有個小牛犢鼻子靈敏,發現多了些肥美的草料,便從半醒狀態醒來用鼻子拱了一下,吃了兩口,又去把成年牛們弄醒。
就此這些牛群一邊嗯嗯叫,一邊享受美食……
十二歲的王小婭是少年軍養殖系學員,除此外她還兼任了海軍牛場飼料填補員。
每日清早她都信心滿滿的把少年軍平時義務勞動收集的草料,用新研發的小推車推到牛場喂牛。
今日過來時圍了一群人。
撥開人群進去一看,王小婭眼淚一下落下來,三頭小牛以及七頭大牛全都變成了大肚子,像是中毒還是什么。奄奄一息的趟在地上!
“造孽啊!”
“都是小婭這死丫頭沒照顧好,應該把她抓起來審查。”
“這是咱們海軍的命根子,現在人都不夠用,處于生產旺季昆山也沒牛借出來了。這是老爺摳了又摳,把原本用于建宿舍的錢省下來,從常州買來的牛。”
“是啊海軍還指望著牛把礦石運進昆山,這下可怎么辦。”
就此議論紛紛,長吁短嘆。
王小婭也不確定是怎么回事,不確定是不是沒照顧好把牛毒死了。
她畢竟年紀還小,沒見過世面,牛在她的心中是極其重大的資產,一次死光了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此一個勁的哭泣……
日頭升起來時,張子文吃過早飯開始文書工作。
四九進來,臉色很不好的樣子遲疑著,“少爺,少年軍的王小婭被護場隊抓起來了。那丫頭是個孤兒,很乖的……甚至和我一樣乖,學習很積極,還兼職了很繁重的工作。”
四九就這德行,他很多時候會一點不吝嗇的夸獎自己。
張子文放下筆道:“所以呢?如果護場隊真有理由,哪怕我偏于照顧小姑娘,也不會去拉偏架。你得知道咱們這地方困難,全靠規矩和意識形態支撐著運轉。”
四九撓頭道:“少爺自來聰明,主要是想少爺去調查一下牛場。昨晚出事了,咱們的牛像是中毒,奄奄一息。關于牛飼料事宜平時是王小婭負責,所以她就被抓了。”
牛死了對他們是大事,不過對于現在海軍的規模而言,養牛只是順便走個過程,倒也不算性命攸關。
所以張子文不那么激動,遲疑少傾問道:“幾頭牛出事?”
“全部。”四九有些尷尬。
張子文不禁皺眉起身,“帶我去看。”
“老爺來了……快讓開。”
張子文到的時候,人群急忙散開把張子文迎進去。
在圍著攔的牛場里四處走走看看,張子文的臉色難看。僅僅看牛的趟位,以及現場形式,這不是病,而是投毒。
現在為止一頭大牛和兩頭小牛已經死了。剩下的還沒死,奄奄一息。
“拿管子來。”
張子文吩咐后迅速有人送來了竹制管子。
只有死牛當做活牛醫,現在是明顯的脹氣,原因未知。張子文試著現場先給這些牛做“穿刺手術”進行胃部放氣。
接下來,張子文又講了一下方法,讓牛場的人嘗試進行人工灌水洗胃。
這一折騰就到了中午,但凡小牛都無力回天,七頭大牛最終也只救活了三頭。也就是說七頭牛死了。
把死牛肚子破開,但已經一團胡,這年景檢測手段有限,無法辨認出它們到底吃了什么。
差不多這個時候昆山縣差人也來了,還是那個混蛋趙班頭帶隊。
牛死了是不小的案子,治權是昆山的,所以這次死了七頭牛算特大案件,除趙班頭外,就連許志先也被驚動趕來了。
“喪心病狂!”
許志先來到后背著手開始罵人,“在這人力都不夠用,趕生產的時節,投毒致七頭牛死亡,這是大要案,別讓本官知道是誰干的。”
張子文不耐煩的道:“哎呀我說你別走來走去的,頭都讓你給晃暈了。”
于是連張子文也被罵,老許指著小張道:“你也不知是好東西,我早說了你那些所謂的飼料技術是不成熟的,忽悠人。現在知道厲害了不是,本官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折騰把牛養死的,你們從常州進口牛,本縣打心眼里高興,但我也一再警告過你,想法思路不要一味求新奇,有些東西能吃而有些東西不能吃,是老祖宗用命探索出來的,你就是不聽我的。”
“你懂個錘子,少來添亂。”張子文更不耐煩的擺手。
這些昆山棒槌么,張子文不指望他們破案,喊他們來是走個程序,讓他們當做重特大案件把這投毒殺牛事件立案,讓他們知道壞人針對海軍干了這么一件事。
至于其他的,張子文打算自己來。
于是把大抵想法和許志先說了一下。許志先卻臉如鍋底,不大樂意。
“這樣有什么不好,我海軍自己破案,導致時候通知你們,算你們的政績還想咋整呢?”張子文道。
許志先遲疑著:“你們提供線索進行幫助,破案了算昆山的政績當然沒問題。但這些事你們介入不好,容易被人挑毛病,這是我昆山的治權。你不要把一個案件復雜化。還有,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們賊喊捉賊呢?”
張子文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所以說我有病咯,條件困難時自己買些牛來殺死,然后報案……”
說到這里張子文也說不下去了,有些尷尬。
因為這事在大宋還真的很常見,天價的牛肉要想上市,最常規的手段大抵就是這樣的。另外大戶人家的老爺想吃牛肉了,也會故意制造意外把牛整死,找縣衙走個程序后,就能堂而皇之的吃牛肉。
“忽悠,接著忽悠啊?”許志先神色古怪的看著張子文。
張子文也不想多解釋,“啥也別說了,你們勘察了現場立案后就離開吧,這案子我們自己查,但我承諾不會自己執法,到時候會通知昆山介入?”
對于虎頭文這已經算是很乖了,老許只得點點頭,又湊近低聲道:“所以真不是你這紈绔子弟想吃牛肉搞出來的?”
張子文更懶得解釋,“你滾一邊涼快去,你覺得我是這種人的話由得你。”
許志先一想,他倒真不是這種人,而且就算是,也不會一次性弄死這么多,更不會把小牛犢子也弄死。
“行,有消息通知我,切記不要私自執法,這么多人盯著你,真會出事的。你有個宰相爹,卻弄的全世界都是敵人,都不給你面子,也是奇了怪。”
許志先最后的警告后帶人離開了。
關于老許的吐槽往前沒怎么想過,但現在想了想,張子文覺得也正常。
王安石如何?他不論權利和威望都比張康國大不止一個檔次,他自身就是宰相了,還不是以千萬為單位的人和他對著干,追著他懟。
簡單說就是不拿他們的錢,不同流合污就是天然的敵人,這種矛盾自古以來都沒有調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