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知府衙門,后衙
“今番貿然來訪,還請世叔見諒,略備薄利以示歉意!”話罷張忠淺笑著看著青州知府李窮。
李窮看了看張忠身后那十幾口大箱子,冷冷一笑:“世叔?我可不是你世叔,想認親戚,你可以去找別人!還有你這箱子,也抬回去吧,我不是不愛金銀,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被李窮諷刺、冷言相對,張忠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依舊淺笑著道:“聽我十四叔張涼說,世叔曾與我十四叔一起在白鶴書院求過學,世叔高中卻不想我十四叔卻落第,今番世叔之言,莫不是要不認我十四叔這個貧友了?”
李窮微怒,他冷聲道:“我李窮豈是那種一朝得勢既忘貧友之人?我確實與你十四叔是好友,但我們是我們,你是你,想要我認你這樣的人,那是做夢!”
張忠臉上的表情依舊未變:“為何?是忠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嗎?”
李窮怒道:“你還有臉問!”
張忠依舊笑著道:“我怎么就沒臉問了?”
李窮徹底怒了:“好好好,那我就告訴你,你以方術魅上,欲禍亂超綱,又囤積居奇,以至糧價飆升,江南數十萬百姓餓死街頭,我恨不得將你這樣的人千刀萬剮,你居然還有臉來問我哪里做的不對?”
“呵!”張忠笑道:“有句話叫做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李大人可是親眼見過在下做這些事了嗎?”
李窮冷聲道:“還用親眼見過?胡宗憲為什么倒臺,不就是因為和你這樣的人狼狽為奸嗎?”
哈哈!
這下子張忠是徹底的笑出什聲來了:“我和胡宗憲狼狽為奸?我好想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江南誰不知道我和胡宗憲不對付?”
“哼!”李窮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你們在杭州我在青州,我就不知道你們干的那些事兒了?你和胡宗憲為什么不對付,那是因為你們分贓不均!”
“分贓不均?”張忠有些奇了,這誰給他傳的?
李窮道:“怎么,你不承認?”
張忠道:“被人污蔑,我為何要承認!”
李窮道:“污蔑?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有人參胡宗憲造反,這我是不信的,但胡宗憲這些年在杭州貪污之事,證據確鑿,而他所貪之金銀哪里來的?你別說不是從你給的!”
張忠道:“我沒說不是我給的,但我給胡宗憲銀子,卻不是為了賄賂胡宗憲,而是希望胡宗憲能夠練出一支強軍,他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但只要他能練出一支強軍,我給他的銀子,他怎么用,那就是他的事了!”
“呵!”李窮冷笑:“你還有理了?”
張忠道:“我為什么沒理?胡宗憲拿著我的銀子,練出了一支強軍,去歲里倭寇大舉進犯,浙江全境,也只寧波遭了些許小災!敢問李大人,若沒有我的銀子激勵將士,浙江只會有寧波一地受些小災嗎?”
這話說完,不待李窮回答,張忠就又道:“據我所知,去歲倭寇大舉來犯之時,山東也有倭寇來襲,敢問李大人,山東的災情如何?青州作為山東復地,是否有受災?”
“你……”李窮被張忠堵住了,這問題他還真答不上來,他怎么接任的青州知府,還不是因為倭寇都已經殺到青州城下來了,上一任知府卻未出一兵一卒抵抗倭寇,以至于青州府被倭寇屠了數十村,被吏部免了職,他這才接了青州府知府的位子。
這個時候張忠又道:“說我和胡宗憲分贓不均,就更可笑了,糧價為何上漲,還不是因為山西、陜西、河南三省地龍翻身,以至于數百萬百姓無家可歸,朝廷無錢糧可賑,遣人在江南籌糧,這才導致了糧價飆升?”
“我確實借此囤了不少糧食,但我囤積的那些糧食,都被胡宗憲那去打壓糧價了!”
“正是因為胡宗憲這個行為,導致了江南那些想借此大發國難財的糧商以及他們背后那些貪官污吏血本無歸,這才被人彈劾倒臺!”
話罷,張忠忽然反問道:“說到這里,我倒是有問題想問李大人了,李大人,據我所知,胡宗憲倒臺,朝廷清流在背后使了不小的勁吧?”
“胡宗憲倒臺,寧波知府于松被牽連,事情剛過去半月,在杭州寸功為立的海瑞,就成了寧波府知府,這背后,也是清流在使勁吧?”
“一個寸功為立之人,從一縣教諭提拔成知縣也不過月余,就又一躍成為了知府,呵呵,我想問問自詡為官正直的李大人,這又是何道理?這是否是清流禍亂朝綱?”
這是張忠偷換概念了,且把話題引到海瑞身上來,為的,是想確認李窮到底是屬于哪一方的人。
“你……”李窮被噎的不輕:“你這是狡辯,滿口胡言,海瑞任寧波府知府一事,是吏部推舉,內閣商議過后提交給陛下,陛下親筆御批了的,怎么就成了禍亂朝綱!”
“吏部舉薦?”張忠呵呵一笑:“我怎么聽說是徐閣老去找了李尚書,吏部這才舉薦了海瑞呢?”
李窮不吭聲了,張忠說的是實事,確實是徐閣老找了他的座師,這才有了吏部的舉薦。
張忠一看李窮不吭聲了,立刻就明白了李窮的立場,怪不得屢屢出言諷刺他呢,原來是裕王派的人啊。
知道了這些,張忠就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到了他爹的案子上來:“李大人,家父因心懷愧疚,已然出家了,忠乃孝子,愿代父受審,今番前來,是想問問李大人,家父的案子,打算作何處理!”
聽到張忠說起案子,李窮冷言道:“自是依法處理!”
張忠忽然笑了:“不能寬容一二嗎?”
李窮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張忠笑容不變:“確實如此,但我聽說,民不舉官不究,恰好曹九娘的女兒,不打算告了!”
李窮一下子楞住了:“為何?”
張忠笑著道:“因為我有錢,因為我給了曹九娘的女兒,活下去的希望!”
李窮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