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真不用這么多的~~~”
小販其實一喊出口的瞬間就有些后悔了,可既然喊都喊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悔是悔但心里還是有些暢快的。
不過小販見那位白衣先生只是在二十步外遠遠的望向自己,卻沒有回來,只好同旁邊一起擺攤賣柿子的老倌說了一聲。
“陳叔,您幫我看一下攤位,我去追一下那位客官,馬上回來的!”
“哈哈,去吧去吧!”
這老倌剛剛還有些羨慕嫉妒,這可是白賺一兩多,現在反倒有些佩服這年輕人了。
見老倌答應,小販趕忙繞出攤位朝計緣追去。
因為剛剛那幾聲喊叫,邊上或駐足或慢走回頭的看客也有一些,紛紛議論著什么事,也有見到始末的旁人小聲講解,另有見尾不見頭的人一起猜測。
那一頭,計緣也不走,像是就這么站著等小販追來一樣,見其人真的出了攤位追來,雙目多微微睜開少許。
小販三步并作兩步走,很快到了計緣跟前,將手中的銀子遞過去。
“客官…實話跟你說吧,這墨玉簪子就是粗料雕的,頂多就值個二三十文,一兩多…我收著有些燙手,您要是給個五十文我也就收了…您要真喜歡還是給我銅錢吧,大錢銀兩我也找不開!”
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小販氣都通順很多,只是發現自己匆匆說完了,對面的白衣先生卻什么話都沒說,就盯著自己上下看看。
‘難不成我說話太快他沒聽清?’
正這么想著呢,計緣終于開口了,但話題卻和簪子銀子無關。
“敢問小哥姓甚名誰啊?”
“啊?”
小販有些愣,對方也不接銀子,而是問自己名字?
“我叫林田,一直在這塊擺攤的,客官您倒是把銀子拿著啊…要不這玉簪我不賣了還不成嗎?”
“不急不急,這玉簪我喜歡得緊,今天是買定了,不過我就是還有一個小小的疑惑想問一問林小哥,若我這次給的是一兩金子,你還會追出來還我嗎?”
這問題問得著實莫名其妙,但也引人遐想,林田稍一糾結還是老實回答:
“客官您說笑了,我這輩子還沒見過一兩金子呢,也回答不上來呀,不過這么多錢,說不準我就拿錢跑了哈哈……”
計緣眉頭一展,這才伸手接過小販手中的碎銀子。
“不錯,是我問得不好,走,再去看看你的攤位,對了,據說均天府醉香樓菜肴不錯,林小哥有沒有去過啊?”
“啊?”
小販聞言則越來越發懵了。
。。。
正午時分,小販林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這么莫名其妙的隨著那位姓計的白衫先生一起到了醉香樓。
現在的林田和計緣面對面坐在醉香樓三樓,看看左右和樓窗外的風光,稍顯拘謹。
“計先生,您這也太破費了,我就是送您一根粗料玉簪……聽說這地兒死貴!”
看著林田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樣子,計緣也樂了。
“再貴還能頂得上三年飯錢?”
計緣這又是一句讓小販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這種時候他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魚頭湯白斬雞來咯~~~燴白菜蒸肉糕來咯~~”
客棧小二拖著長長的菜名尾音,居然一手一個托盤,托著兩個盤子一路小碎步到了計緣他們的靠窗桌前,這平衡性也算是熟能生巧練出來的了。
林田和計緣不等小二說話就趕忙主動搭把手,幫他把盤子放下,將里頭一共六個菜端出來。
“這是包頭魚湯,這是白切雞,這是醬醋碟,這是燴白菜、蒸肉糕和炒三鮮,這是芙蓉羹,得趁熱喝,這是自制橘糖水,對了,這盤柿子是附送的餐后果品,客官,你們的菜上齊了,有事招呼一聲便是!”
店小二手腳麻利語速也不慢,快速將菜都介紹了一遍。
“好,多謝小二哥!”
計緣朝著店小二拱手致謝,一旁林田有樣學樣的尷尬拱手。
“哎哎,您慢用,您慢用!”
見小二點著頭離開,計緣則招呼早已經垂涎欲滴的林田動筷,并且率先夾著白斬雞沾著料吃了起來。
林田一見計先生開吃,哪還抑制得住,也吃了起來,這種大酒樓的菜肴可是一年到頭吃不到一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田已經吃得打飽嗝,而計緣在又喝了一點魚頭湯之后停下,看著在那順肚子的林田問道。
“林小哥,這玉簪我是真喜歡,一頓飯怕是還不夠……”
“別別別,大先生我怕了您了,您到底是不是咱林家哪個發達的親戚啊……要不您先吃個柿子吧,這柿子甜!”
聽到計緣又開始了,林田這是真發怵。
“哈哈哈……柿子我暫時可不想再吃了…林小哥,容計某再多同你空談幾句。”
“唔,這柿子真甜…嘖…先生您說!”
計緣一只手在桌上以兩指打著拍子,一邊望向窗外,耳中傾聽市井中的嘈雜。
“若是給林小哥一個選擇,你是選激流勇進大富大貴,還是小富即安平和度日啊?”
計緣說完,睜大雙眼轉頭望向林田,眼睛雖然施了障眼法,卻讓林田頓下了手和嘴。
周圍的嘈雜聲都好似弱了不少,林田沒注意到這點,卻讓他不由放下了半個柿子用手抹了抹嘴,隱隱有種仿佛面臨人生中重要關口的錯覺。
“計先生,我沒啥學問也沒啥志向,想的就是取個老婆生兩個娃,能安穩過這輩子,能給父母養老送終,也有人給我養老送終…就很知足了!”
聞言,計緣嘆了口氣,雙眼又微微閉上一些。
“只是,人是會變的…得到越多渴望就越多,當然若能知足常樂自然是好的,好了林小哥,你嗓門大,勞煩喊一聲小二,就說這邊結賬。”
“好嘞!”
林田又拿起那半個柿子,騰騰騰跑到三樓樓梯口往下喊。
“小二~~~三樓靠東窗結賬~~~”
“來咯~~~”
樓下的小二就像是同林田飆嗓門,各自吆喝帶著婉轉感。
見林田跑開,計緣右手沾了一點杯中糖水,在桌上水寫一個“遂”字,然后中指一敲桌面,這個糖水痕跡組成的字就隨著指尖一起引到空中。
中拇兩指相扣,屈指一彈。
嗖~
這個水字“遂”迅速飛往樓梯口,林田恰巧此時轉身。
啪~一下,“遂”字正中眉心。
林田只感覺額頭一涼,伸手摸了摸,沒感覺到什么東西,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之后也就回桌邊來了。
‘那柿子比陳老倌賣的還好吃,得多吃幾個。’
計緣笑笑,望向窗外天空,耳中偶然聽到樓下有幾個讀書人正帶著些許興奮感在議論著州府科舉之事。
“已經是桂榜將曉之際了啊……”
揮手間,袖內白子已現,比起三年前,其凝實程度居然僅差近兩百年道行的虎妖陸山君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