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魁首·南正楷之惡魂
身為人類卻蔑視人類,身為惡者卻鄙夷惡者,矛盾而可悲的惡魂
一個尋覓不到出路,故而不再前進的困惑之魂
使用后,大幅度增加地系靈氣親和,增添地脈親和度
靈性煅燒,可化作‘萬象天引’之附靈,附著在所有裝備道具上
使用特殊手法鍛造,可鑄造成‘移世·衡地正尺’之魂尺
使用特殊手法調和,獲得‘天地一炁鎮元金章’之傳承
身為領袖,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抉擇和舍棄。
力量是悠閑的,需要花費在最重要的地方。萬事不可兼得,完美無法強求,因為無能為力,所以絕不相信存在美好的結局。
選擇不去做辦不到的事情,舍棄自己救不了的人。這就是抉擇和舍棄的結局。
大地仍然是熔巖,赤紅色的火光映照天空,如同在地表連綿的極光。
天上的星辰閃動,蘇晝慢步行走于回到獄海絕境的道路上,他手持黑色琉璃質地般的惡魂,沉默地思索著。
最終,只是輕嘆一聲。
“打不過,就不打。”
“你做出了決定,可是你聽過其他人的意見嗎?”
青年吞下了南正楷的惡魂。
惡魂的味道,很濃郁,辛辣。有點像是用泡腳和小米椒熬成的水,然后又混雜甜姜湯那樣,有一種濃厚無比的辛辣味,猶如不息的懊惱和憤怒。
但是,在那令無能狂怒之下,卻還是隱約有些許甜味,似乎是心中仍有一絲還未熄滅的光芒。
這并不奇怪。
能奪得天下的人,總會有點光芒,才能令人看見,匯聚在他身邊。
踏步于熔融的赤色地面,蘇晝所過之處,火光黯淡,地面冷卻,天空中再次出現雨云和雷霆。大雨再次降下,雖然是混雜了大量地底物質,渾濁無比的高溫酸雨,但兩位真人戰斗的區域逐漸恢復了平靜。
而就在這過程中,層層疊疊的記憶,蜂擁而來
蘇晝隱約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一生。
幼年時的懵懂,年輕時的不羈,成人后對亂世的憤慨。他召集志同道合的伙伴,展開了一場旨在改變世界的冒險,那時即便在風雨中也慷慨激昂,醉酒也并非是失意而是豪邁。
無論是取得道兵后的意氣風發,還是創造正陽橫掃天下時的霸念,一切都在無言的漂泊記憶中,宛如半醉半醒時夢見的片段。
直至最后,蘇晝仿佛聽見了。
他聽見,降世的仙神,對即將一統天下者的告誡。
被神魔選中,作為統一中洲的人道之王,南正楷在神魔的漠然中得知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一個和所有神話傳說都完全不同的真相。
太初始源,鴻蒙分化清濁二氣
清者化光,是為‘至圣太初辟始五德鳳凰’
濁者凝炁,是為‘眾妙始源創世混沌真龍’
冥古,龍鳳相爭,太初鳳凰勝過了始源真龍,真龍神魂消散,其骸為創世之基。
鳳凰開辟世界后,也同樣涅槃,其魂靈四散,化作原初先天之靈,無窮神鳥,早就初始仙天神庭之基
然而,真龍之骸幾無窮盡,其念也永不消散。雖然世間再無真龍,但宇外天妖便為祂的血脈,而長生之劫更是真龍詛咒這世間的結果
天元界,不過是個未完成品罷了。
太初鳳凰涅槃的太早,祂未來得及抹消始源真龍留下的種種異象,就因重傷而消散。
不過,祂留下了解決的方法——只要在未來,有存在可以重新成為新的太初鳳凰,那么便可以繼承祂的至圣辟始之光,再一次地創造世界,徹底解決始源真龍留下的所有問題。
無論是長生之劫,還是宇外眾天妖,都是如此。
“所以,我要怎么做?”
蘇晝聽見了,那時的南正楷茫然地詢問這個問題:“我不過是凡人而已,又怎能插手太初鳳凰和始源真龍的爭斗?”
“而且,倘若要創造世界,豈不是要摧毀舊世界?那我的國民呢,我的子民又該怎么辦?!”
而神魔告訴了他答案。
——只要以仙天神境為基礎,汲取整個天元界的長生物質,也即是‘辟始之光的殘留’,最終便可重新領凝聚出全新的太初辟始之光,進而摧毀整個天元舊世界,徹底抹殺其中的真龍殘念后,創造新世界。
——只要以九幽魔土為根源,凝聚整個天元世界的神魂心念,侵染地脈之氣,便可重凝始源真龍之血,創造出全新的始源真龍,這樣長生之劫自解,也無需創世滅世。
人,乃至于天元界所有的智慧生靈,都同時具備鳳凰和真龍的氣息,他們的神魂意念,可以協助仙天亦或是九幽凝聚辟始清光亦或是混沌濁念。
聽上去,人族似乎很重要?
可實際上,人族……不過是仙神和天魔互相印證彼此完美之道的工具罷了。
延續人道?簡單的愿望……只要你配合吾等,便允你攜帶部分人族進入新世界。
數量……到時候再說吧。
神魔如此回答。
于是男人沉默。
記憶隨風消散了。
大雨滂沱,扭曲的白色蒸汽已經將身后的戰場遺跡籠罩。
蘇晝的心念中,浮現出一輪如地核般灼熱厚重的傳承。
其名為……‘天地一炁鎮元金章’
——炁,真如念,不易心。
天者,高也,地者,中央也。故以神化天,而身如地鎮元。一炁輪轉,由無生有,自太初衍五行,凝天地靈機,可引萬象,照人間,移萬世而不朽不滅。
天地一炁鎮元金章,是傳承了非常久遠歲月,自太古之時便有人進行修改,重訂的傳承。
其本質上,是一種研究‘質量’的超凡功法。
最低處,它只是單純的土行修持,然后將其延伸至‘大地’代表的‘土,石,金’,而后又延伸至地心的‘融核之炎’。
直至最后,可能是這份傳承的創造者亦或是修正者成就了神魔,他將這份傳承的力量,延伸至了‘大質量天體’的引力變動,乃至于最終的核聚變,重核聚變這一系列看上去是火行,但本質上都是對‘大地元磁神光’的深入研究發散的范疇。
而這一修法最終的成就,就是化身為真正的星辰,于天鎮元,即便人間遷變萬世,也不移不滅。
對于天元世界而言,這一修法當真算是正道中的正道。
如果不是天元世界就是沒有游離靈性,恐怕南正楷早就憑借這一修法,化身為真正的星辰,成為全新的神魔了吧。
而且,蘇晝還看穿了更根本的一點。
這‘天地一炁’,本質上就是以土行為源頭,衍生萬物五行的‘天地五德之修法’。
而青霄正陽尺中的‘人道之心’相關的傳承,卻是‘人心五德之修法’。
兩者相輔相成,便是天地人間五行五德,完全可以作為‘五德鳳凰’的前置修法。
雖然比起明正德花費多世輪回,收集各大神鳥的原初傳承,輔以自己的人心之法要來的簡略,但卻不能說沒有修成‘五德神光’的可能。
“原來如此,我逐漸理解一切。”
微微點頭,蘇晝面露恍然之色。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憑借南正楷在惡魂中的眾多修行經驗和感悟,他已經將這份修法傳承完全解構。
所以,便開始修行。
他向前邁出了第一步。
蘇晝閉上眼睛,他開始聯通周圍的地脈,凝聚土行之氣,在體內凝聚出大片大片宛如微塵一般的地氣符文。
第二步。
蘇晝踩踏在堅固的黑色巖石地面上,無數微塵一般的地氣符文凝聚,然后凝結為一個個近乎于線粒體的地脈引擎,它們深入細胞之中,開始汲取修者自身的力量和天地靈氣。
第三步。
蘇晝步入獄海絕境的幽魂霧海中,億兆怨魂安靜地凝視著青年的靠近。它們不再翻騰,不再哀嚎,不再怒吼,而是安靜地等待。
攜帶有地氣引擎的細胞開始朝著周邊的其他細胞進行自我復制,自我擴散。
第四步。
蘇晝一步便跨越遙遠的距離,穿梭過無盡幽魂。眾多地脈引擎凝結為近乎于結晶一般的堅固結構。
那是‘鎮元移世不滅身’這一法身的基礎,而蘇晝將其提取了部分精髓,化用入自己的骨骼中,將其貫穿全身,與自己原本就具備的眾多屬性身軀部分交融,強橫無比的靈力波動以其為中心蔓延,震蕩光華。
第五步。
蘇晝來到了獄海絕境的中心,鎮獄伏邪大陣核心的高臺之上。
此刻,其心為雷,靈神為火,呼氣為風,髓血為水,臟腑為木,肌骨為土,四象五行交織,陰陽二屬交錯。
蘇晝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目中仿佛有日月轉輪浮現,可怖的熱量和神光四散,如同太陽一般照亮了絕境的中央。
五步。從南澤州的另一端,來到獄海絕境的中央。
五步。他修成了天地一炁鎮元金章。
在這里,韓石嶺依然呆在原地,蘇晝和南正楷的戰斗說來漫長,實際上只交戰了不到半個小時,互相有著致死手段的強者戰斗總是極其短暫,而倘若沒有,就漫長到難以想象。
這位情報首領,潛伏的間諜怔然地看向突然再次出現在這里,渾身被嵐甲籠罩的蘇晝。
他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韓石嶺。”
此刻,蘇晝開口。他沒有看向這位潛石,而是看向眼前由前紫薇星君尸骸凝結而成,孕育了鎮獄伏魔鐵的骸骨,語氣平靜道:“南正楷已經死了。”
“我知道……”
而男人喃喃道,他握緊拳頭,語氣復雜無比,艱澀中有著難以掩飾的蕭瑟:“太快了,我還沒有向他坦白我是叛徒……”
不過話到最后,他倒是自嘲一笑:“不過也好,魁首能得到這樣的結局,也不算是壞吧。”
“倘若人總是面臨選擇,那人總是會變,以至于自己都厭惡自己……”
蘇晝沒有繼續多說,只是簡略地提醒道。
“青霄正陽尺就在外面,你自己去拿一下。”
如此說道,他對著眼前的骸骨伸出手。
‘輪轉不朽法’發動,以自身龐然的生機和靈氣為引,輔以智慧樹的氣息,無盡的木氣開始凝聚。
登時,青色的氣息便充盈了大氣。
聞言,韓石嶺睜大了眼睛,他完全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發展。
“您居然沒有拿青霄正陽尺?!”
男人倒吸一口涼氣,他驚愕地看向了蘇晝的動作,難以想象居然有人可以忽視一柄道兵:“那真人,您,您現在這是要做什么?”
“那玩意不適合我,而且我也不需要第二把道兵。”
如此回答道,蘇晝平靜的語氣仿佛深淵中的冰,瞬間就令韓石嶺冷靜了下來:“你是拿給明正德,還是自己用都無所謂,反正只要可以為這天元眾生所用,那誰用都一樣。”
“至于現在,在我眼中,‘他們’比道兵更加重要。”
話畢,無盡木氣收束。
在蘇晝的掌心,純青色的澎湃神機凝聚,甚至在半空中幻化出無數虛幻的氣根虛影,密密麻麻的蔓藤和枝葉觸須扎根入天地之間,汲取四周的游離靈性——但一瞬之后,一切虛影都消散了,浮現在青年掌心的,是一枚凝實無比,純青色的‘琥珀天晶’。
在這天晶中,神木虛影正在浮現,青色的雷霆為枝葉,褐色的木氣為主干,無數細密的火花和電弧宛如人靈魂和思維迸發出的靈感與熱情,組成了一顆支地撐天,郁郁蔥蔥的大樹,而這顆神樹上,每一片葉子上都有繁復無比的智慧符文。
這是遠超任何靈植的氣息,是源自神木的本質之力,在這顆琥珀天晶周圍,過于強大的靈光甚至令獄海絕境那早就被怨念侵蝕了數十萬年的死寂土地,都逐漸開始被凈化,泛出一絲綠色。
而在此之后,蘇晝將這枚前所未有,全力凝聚而出的琥珀天晶放置在原本‘鎮獄伏魔鐵’所在的區域。
蒼白的骸骨之上,頓時被一條條木質根須纏繞。
甚至,青年從腰間拔出神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下一條傷口,以這足以斬滅不死的神刀暫時讓傷口停止愈合,流出青紫色的靈血,滴落于天晶之上。
而個人空間中,薩拉也轉交了由智慧樹自己主動凝聚出的些許神木木液。
“多謝了。”
蘇晝伸出手,笑著拍了拍薩拉的頭,他也夸獎了一句智慧樹:不錯啊,你也有所成長了。“
“我,理解蘇晝!”
聞言,智慧樹的精魂驕傲地抖動著,一直常駐在蘇晝靈魂空間中的神木之魂的確理解蘇晝,理解青年的每一個想法。
而就在琥珀天晶被蘇晝之血和神木木液澆灌之后。
溫和而明亮的木氣之光,就宛如星辰一般在地上閃耀。
光芒中,不再是虛幻的氣脈,伴隨著水晶一般的根須蔓延,天晶開始在蘇晝和智慧樹的催化下發芽。
死寂的天地,黑色的海洋,被怨念侵蝕了漫長時光的世界沉默著。
萬物早已痛苦已久,甚至早就忘記了什么才是幸福,所謂的怨魂就是這樣的東西,因為只能記住怨恨和憎惡,所以無法安息。、
但是,現在。
——起風了。
一陣充滿生機的狂風如線,橫掃整個獄海絕境,令霧海翻涌。
在九十九層的高臺之上,昔日化身巨神,擁抱億兆魂靈者埋骨之地。
一株小小地翠綠樹苗,正在骸骨中搖曳。
以此為核心,巨大無比的神木幻象浮起。在風中舒展枝葉。
它有著青色半透明的枝干,以及青白二色的靈光作為枝葉,這神木急速變大,占據了整個絕境中央,無數怨魂僅僅是靠近,便被這幻象納入其中。
納入了‘冥府’。
此刻,神木幻象的中央。
在這龐然的神木幻象中,在這昔日鎮獄伏邪大陣的中央,一位紫薇星君得到埋骨之地,蘇晝再一次從腰間抽出滅度之刃。
銘刻有‘萬世革新之力’的道兵上,有如同血管一般的青色紋路正在起伏,仿佛與蘇晝的手融為一體。
原本就強橫無比的神兵,再經過鎮獄伏魔鐵和南明朱雀火的鍛造下,發生了一種本質上的蛻變。
承載了蘇晝所有的神通,無論是萬世革新之力還是噬惡魔主,萬念歸一還是無想之心,乃至于種種斬魔滅厄,弒神破邪的神效都繼承,甚至比起之前更加強大。
當然,最重要的是堅固。
如今的滅度之刃,堅固的難以想象,它與蘇晝的信念相連,令青年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只要他心中還有斗志,那么滅度之刃就絕不會折斷。
現在。
蘇晝持有這可以號令眾生愿力,革新萬物,斬滅一切邪祟不死的神刀,對準天空高高舉起。
萬念歸一之神通發動,然后逆轉。
從汲取眾生的心念,變成了傳遞給眾生心念。
天魂業位燃燒著,強大無比的魂力甚至可以超越如此龐大的時空,同時傳導自己的想法。
然后,億兆怨魂便看見了,聽見了。
它們看見了那個人影,聽見了那個聲音。
“無需悲傷。”
雙目明亮。蘇晝溫和環視四周,他對著那些聆聽自己話語的魂靈低語:“早就該安息的魂靈們,此刀便是為你們而鑄,為你們而斬。”
“所以,安心歸去吧。”
“該走的,就不要留。”
下一瞬,他緊握道兵之柄。
明亮的刀光沖霄,氣沖斗牛。
宛如指引的信標。
“呼啊……”
“呵……”
就像是地上的星辰,如同太陽一般的靈光亮起。
在蘇晝拔刀,以刀光為指引后的剎那,他的氣息便擴散,籠罩了整個獄海絕境。
然后,無窮無盡的魂靈便在短暫地呆愣后,就這樣呼喊著,輕聲地呼喊著,浩浩蕩蕩的黑色霧海順從著這庇護眾生的刀光指引,朝著那仍在不斷成長,不斷變大的神木虛影蜂擁而去。
陰云于天穹翻涌,青藍色的雷霆縱橫,雷鳴在光輝照耀下炸響。
海潮一般的黑色魂光,就這樣化作緩緩轉動的漩渦,朝著那神木虛影,那琥珀天晶衍生的數秒,那一具骸骨凝聚而去。
此刻,密密麻麻的水晶根須已經徹底將那骸骨覆蓋,青翠欲滴的神樹樹苗在風中輕輕搖晃。
它承受著一切,安忍不動,宛如幽冥地府。
——以神木之氣,凝聚琥珀天晶,銘刻電子冥府的結構,容納萬千魂靈。
以怨魂的靈性養育神木,又以神木的力量令怨魂解脫,讓這些怨憎的魂靈,可以在漫長的冥府生涯中,逐漸地釋然,轉身,長眠,亦或是……安息。
以蘇晝之血,和智慧樹樹液為開靈之始源,以獄海絕境無盡怨魂為支柱,以鎮獄伏邪大陣的核心為根基,這顆新生的神木,便等同于蘇晝和智慧樹在這個世界的化身。
——神木‘安息’。
——亦或是神木‘冥府’。
這都可能是它未來的名字。
閃電劃破天際,蘇晝沒有遲疑。
既然已經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他便收刀。
然后,轉身離開。
熔融的大地之上。
韓石嶺從一團灰燼中拾起了一柄青底紅紋的長尺。
失去了主人,道兵隱去了自己的靈光,就像是一柄平平無奇的長尺。
沒有身為魁首的主人,它再也不能衡量天下,衡量眾生生命的輕重與貴賤,抉擇未來的錯誤與正確。
一手端著神尺,一手緊握尺柄,韓石嶺久久不語。
數百年的追隨,數百年的奮戰,數百年的掙扎和沉淪,于此劃上終點符。
直到最后,有光芒亮起,令男人不禁抬起頭。
他看見,有一輪青金色的光芒自一側的大地亮起,然后于天空幻做光流,照亮了深邃的夜空,朝著遙遠地彼端飛馳而去。
——那是燭晝的光輝。
凝視著這道光輝,男人本想長嘆一聲。
可是,他卻又看見,在天際的盡頭處,又有密密麻麻的光點亮起,就像是螢火,又像是漫天燃起的火把,在黑暗的夜空中閃爍。
那是,來自新朝,南澤州,金野州和西山州周邊的援軍。
由十二位真人帶隊,眾多修行者前來,預備與可能存在的‘正陽國入侵’戰斗的軍勢。
韓石嶺不禁怔然。
而天空之上,青金色的神鳥飛馳,發出鳴叫。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們了。”
那是在靈魂中傳遞的信息,蘇晝平靜的說道,語氣帶著理所當然:“南正楷已死,青霄正陽尺失主,正陽國已經不足為慮。”
“我去完成我接下來的任務,其他的就交給你們了。”
沒有什么可奇怪的。
畢竟,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所有者。無數凡人,那些愿意跟隨圣皇一同反抗神魔,定居于這片有著長生之劫的大地上的人,才是這天元凡界真正的主人。
神光飛馳著。
蘇晝化作燭晝神鳥形態1.55版,朝著中州飛去。
這一次戰斗,蘇晝收獲很大,無論是滅度之刃凝聚的道兵,還是新得到的全新傳承,都令他的實力和自我超凡體系更加完善。
倘若稍后能再次對神鳥形態進行微調,那么蘇晝相信,這一次神鳥的版本完全可以直接更新到1.8版,乃至于之上!
甚至,宇宙戰形態,海戰形態等形態,也可以從中受益,實力大大增強!
除此之外,以神木之氣,凝聚琥珀天晶,再以自己的血,配合一種傳承,制造全新的神木之種……
這一次創造‘安息神木’‘冥府神木’的過程,令蘇晝對神木一系的修行更加了解,體悟更深。
畢竟,他早就得到過周不易和正國相關的神木傳承典籍。
理論上,他早就知識充沛,實際上,他還有著智慧樹和世界樹長槍作為對照對象,資源齊全無比。
或許,日后……燭晝·神木形態0.1版本,也有存在的可能?
但那就是后話了。
但是,不管怎么說,蘇晝感悟最深的,卻還是完美之道。
“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只是修正之前的錯誤。雖然帶來了新的選擇,但也僅僅是在一條路上走的更遠。”
重復著完美賜予的重生權柄帶來的現象,在飛馳的過程中,蘇晝于心中低語:“這就是你所想要說服完美的地方嗎?雅拉?”
蘇晝的聲音,在靈魂空間中震蕩。
而赤色的蛇靈瞇著眼,盤旋在樹根底部,祂沉默了一會,然后緩緩道:“事先聲明,我不是正確的。我只是喜歡更多的道路,更多的選擇,更加無法預測猜想的未來。”
“而完美想要的,就是那么一條可以延伸至最遠,最不可思議,但卻最完美,最沒有遺憾的道路。”
“這沒有什么不好,哪怕是循環往復的重來,重復同樣的事情,他們期待的也是一個和上一次不一樣,更加完美的結果。”
“只是蘇晝,你也發現了吧?所謂的完美,混沌和革新,究竟是怎樣不同的正確?”
雅拉的言語,帶著一絲遺憾。
微微點頭,蘇晝沉聲道:“是的,我發現了。”
“完美追求的是覺悟,沒有任何遺憾,沒有任何束縛,即便重生無數次,可最終的結果是完美,那一切便可稱之為正確。
“混沌追求的是承受,無論怎樣混沌的過程,怎么混沌的過去和未來,也全部擁抱,每一條不同路只要能走到最后,就都是正確本身。”
“而我想要的,是維持好的,改掉錯的,我會修正錯誤,卻又承認錯誤的存在。就像是‘反抗本身就是意義’那樣,‘革新本身就是意義’,就是正確。”
如此說道,蘇晝沉默了一會。
隨后,他便又有些不甘地問道。
“雅拉……”
青年的語氣,帶著真誠無比的不忍:“難道,真的就沒有什么可以讓時光倒流的方法嗎?”
“無辜死去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那都是沒有必要的劫難,至少我覺得是沒有必要的劫難……話又說回來了,不是說偉大封印中不能倒流時間嗎?為何這個完美世界能讓明正德重生三萬次?”
“既然完美能令人重生,那有沒有不用重生,就可倒流時光的方法,讓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復活?”
蘇晝的話語,幼稚的可笑。
人死不能復生,這是常識,但凡是上過小學的人都能明白。
但是,對于超凡者而言,這并不幼稚,也并不可笑。
至少青年就很清楚,對于偉大存在而言,哪怕是比偉大存在要弱許多許多的存在,恐怕都有著玩弄時間的能力。
雖然他依稀記得,在偉大封印中,種種有關于時光因果等方面的能力都被同樣封印,但蘇晝仍然忍不住想要詢問。
而蛇靈揮動著尾巴,祂凝視著前方,仿佛能看見蘇晝那緊皺眉頭的臉龐,然后不禁輕笑。
“不會有了,蘇晝。”
雅拉罕見地溫和道,祂的語氣帶著遺憾,還有一絲懷念:“在那場正確的戰爭之后,所有不正確的都被封印。而隨意地逆流時空,便是‘不正確’之一。”
“生存往往比死亡還殘酷,只是沒有人愿意認輸,既然如此,倒流時光,正是最大的不公平。”
“當然,也有許多新的正確——比如說,死亡不過是輪回,真靈是永恒不滅的,這是那一場戰爭過后,諸天萬界多出的規則之一,即便是我們這些被封印的存在,也都愿意承認這個‘正確’。”
說到這里,蛇靈似乎否定了這一可能。
但是,在蘇晝有些遺憾地搖頭時,祂卻又話鋒一轉:“但是,卻也不是所有……”
“祂禁止的,只是我們一念傾覆時空的能力,倘若使用笨辦法,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咦,什么笨辦法?”
聽到這里,蘇晝不禁微微一驚。
倒流時光,還能有笨辦法?
對此,雅拉沒有立刻回答。
祂只是抬起頭,耐人尋味地,看向遙遠天際彼端逐漸浮現的晨曦。
高懸于天元凡界上空,那豎著的太陽,是如此怪異和凡間,那奔流的歸墟太陽河,就像是什么巨大的天體的吸積盤,在釋放著照耀萬界虛空的光芒同時,急速地旋轉著。
歸墟之星,以無窮地角動量旋轉。
“誰知道呢?”蛇靈淡淡地說道。
“哦?”
而蘇晝皺起眉頭,然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多言。
他繼續全力飛遁,于天際一閃而逝。
一段時間之后。
——京都——
正式收到韓石嶺和南澤州官員報告的明正德,一人站立在觀星臺的中央。
他閉上眼睛,接受著腦海中的傳訊,然后輕嘆一聲:“南正楷,死了啊。”
“食古不化的愚者,終究還是難以自己覺悟,在一場和強者的對戰中堂堂戰死,這樣的結局,大概還算是不錯吧。”
雖然言語中帶著頗為辛辣的嘲諷,但男人的語氣,甚至有一絲釋然。
死了也好。
至少在這一世,南正楷解脫了。
神魔凌霄,塵世如獄。苦海無涯,眾生求解。
受身無間者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而重生一次次的輪回,和無間地獄有何差別?
的確沒有。
在這個世界,活著本身往往比死亡還殘酷,只是總是有人不愿意認輸,所以寧肯忍耐這刑罰一般的生命,甚至重復一次又一次。
感慨只是一時。
睜開眼,鳳目中眸光閃動,男人直視南方。
明正德迅速恢復了狀態。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五方神鳥都已準備完畢,神魔目光被吸引之時,我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待神鳥燭晝歸來后,便正式開始計劃。”
——歸墟——
神帝陛下,南正楷死了,死于神鳥燭晝之手。
浩浩蕩蕩,足以橫掃無數星辰的太陽光流中,一顆金色的巨星如同磐石一般穩固不懂,承受著這無盡光河的沖刷。
隱約能聽見,有微不可查的神念傳訊,從天元界之處傳來。
所以,巨星振動,發出回訊。
無所謂……觀察九幽和天妖們的動向。我察覺天妖騰蛇的氣息消散,祂可能以身為薪柴,遁入了天元界內。
計劃快要成功,不能讓這些龍蛇之裔攪亂局面。
是!羅睺星君的聲音恭敬地傳來:那么……那神鳥燭晝呢?他已經持有道兵,即便是我等仙神,只要真身不降世間,他便舉世無敵。
再加上那明正德……即便是九幽魔軍也很難壓制他們。
對此,巨星震蕩,攪動光流。
神帝的語氣仍然柔和,但卻透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燭晝,不過一只小鳥罷了……堪堪凝聚五色,五德都未完備的神鳥,即便加上道兵,又有何憂慮?
不足為慮。
話至此處,太皓的神念帶著一絲嘆息:羅睺啊,顧慮的東西太多,有些時候,只需要純粹自己,別無他物。萬物歸一,其余雜事皆為妄念,這樣才是完美。
退下吧。
是……陛下。得到逐客令,羅喉星君的神念才逐漸退下。
而后。
奔流的歸墟太陽河中。
沉默了許久后,金色的巨星緩緩睜開眼睛。
如同風暴一般的巨眼浮現在星體表面,猶如一根又一根的孔雀翎,又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大鵬羽。
祂凝視著眼前,被無盡光流籠罩的,‘無間大星’。
——無間者,永無間斷,永無休止也。
在那里,有一顆巨大的璀璨星辰和一團幽邃的魔影相對,祂們正在不斷朝著漆黑巨星中跌落,然后被拉伸扭曲,緩緩旋轉。
時光仿佛凝滯。
仿佛,永無止境的無間地獄。
又像是辟始一切的源點。
所以,神帝低語。
這才是唯一值得在意的力量。
——天元凡界·高天——
赤色的騰蛇之魂,收回了自己震驚的目光,遠遠眺望這那個正在飛馳向遠方的青金色光影。
“這個燭晝……不是神鳥!”
藏匿于南澤州高空,旁觀了蘇晝和南正楷戰斗全程的天妖之魂震撼無比的自語道:“哪來的神鳥會有鱗片啊?!”
祂赫然是看見了,南正楷以移世神拳爆發歸墟太陽河之光,沖刷掉蘇晝軀體表層血肉,展露出其內部鱗甲結構的一瞬。
再加上之前,深知‘陀羅星君’的‘忌氣真壇’之威的祂很清楚,沒有任何神鳥可以承受一位仙神鉆研了千萬年的血脈詛咒!
“燭晝根本不是神鳥!”
所以,騰蛇之魂如此篤定的說道,語氣還越來越興奮,甚至就連背后的羽翼都展開:“他是龍!是龍蛇之裔!”
“如此,如此強大……簡直就像是真龍——不對,他就是真龍!羽蛇之真龍!”
“終于找到了,吾等天妖的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