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眾人有所反應,周恒已經領旨謝恩。
一個正六品的官職,雖說沒什么權利,可這俸祿是實打實的。
就說這事兒換到別人身上,你試試敢不敢拒絕。
既然不能拒絕,那不如樂呵呵的接受,皇帝不是很給面子,還不需要坐班,這活沒啥不好。
“臣謝陛下信賴,至于收徒一事但憑陛下吩咐,臣的祖父傳授醫術之時就曾言,不分宗派,不故步自封,凡是喜歡學醫之人都可以學習,只是要看學徒的資質,臣現有的這些徒兒,也都是數百人精選出來的。”
皇帝點點頭,朗聲笑了起來。
周恒果然是個聰明的,能讓人跟著他學習就行。
當然他也明白周恒最后那句話的含義,別怪我不教,資質太差學不會不賴我,小心思了得,不過那又如何。
“嗯,準了,起來吧!方伴伴宮宴繼續。”
皇帝此言剛說完,有個一身官袍的老者站起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未等方紀忠叫歌舞,這就占了位置。
方紀忠也很頭大,他非常知曉,皇帝的這一行徑,怎么能逃得過御史的眼睛。
回身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雖然還是笑著,卻臉上散發這寒氣,方紀忠趕緊側身,退到一邊,微微垂眸當做瞧不見。
此人快步走到近前,跪倒在地,聲音如鐘地大聲說道:
“陛下,這太醫院的御醫都是世襲,如此一人突然被封為右院判著實不妥,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抬眼看看地上跪著的人。
“哦?不妥,鄒御史認為有何不妥?”
那人一聽趕緊跪直了身子,怒目看向周恒。
“剛剛老臣看得真切,這周恒不過是雕蟲小技糊弄人罷了,如若凡是能博君一笑的人,都歸入太醫院豈不是亂套了,這不合我大梁禮法。
再者,如若入職太醫院不說查清九族也要進行相關的考證,誰能保證這周恒不是另有所圖之人,畢竟太醫院要負責的是陛下的龍體,臣不得不諫言。”
說完砰砰砰磕了三個頭,那大義凜然的架勢,似乎皇帝要是不答應,下一秒他就會碰柱而死。
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沒了,環顧一周,見很多人似乎躍躍欲試,身側高臺下就有太醫院當值的御醫站著,此人就是劉院判,皇帝一挑眉。
“看來愛卿所言,是諸位心里所想了?”
果然此言一出,好幾個御史全都跑了出來,這御史就是干這個用的,教化皇帝諫言剛直,如此才顯得高風亮節,才能得到學子的追捧。
皇帝指著周恒,笑著說道:
“那好,張輔齡張愛卿何在?”
張輔齡在不遠處起身,走到前面跪倒。
“臣在。”
“張愛卿給諸位愛卿說說,柴文河水患,清平縣賑災中關于疫病的救治,是誰出力,如何做的?”
張輔齡躬身,隨即說道:“柴文河水患之后,九成災民為了躲避水患去往清平縣避難,那里地勢高,往年也都有舍粥和賑濟,所以口口相傳大多數災民都前往之。
賑災一事,當時清平縣的縣令劉仁禮委托回春堂為主進行救治,按照隔離之法,對災民進行管控,如此一來投入的藥物雖少,救治的災民眾多,眾所周知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這鼠疫在清平縣并未橫行,救治收容災民共計兩萬余人,而死亡人數只有五十二人,這其中還有摔傷不治之人。”
張輔齡的話擲地有聲,這些御史看了一眼張輔齡,很多話咽了回去。
張輔齡這人,讓他直言不諱可以,你要想讓他造假,堪比登天,看來這救治確實屬實,一個個互相交換這眼神。
皇帝瞥了一眼張輔齡,說道:
“愛卿接著說說,你返京被阻,張護衛長重傷,太醫院無法救治的時候,是找的誰治愈的?”
張輔齡躬身,此刻情緒已經非常的激動,舉起手掌,看向周恒的方向微微頷首,接著說道:
“返京途中遇刺,張護衛長重傷三十二處,其中最嚴重的是,一節巴掌長的斷劍刺在心口,太醫院十數人輪番救治,都無法取出,只能眼睜睜看著張萬詢死去,我想問問劉院判,這是不是事實?”
劉仞杰一怔,沒想到這位張輔齡大人竟然當面對質,慌忙間趕緊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張輔齡半步之后,這才答道:
“確有此事,當時院使大人也過去看了,位置著實刁鉆,如若強力取出,心血噴涌,當即就是死。”
眾人聽聞這些,目光再度落在張輔齡身上。
這樣的事兒他們并沒有聽過,消息靈通的人,也就知道張輔齡遇刺了,具體怎樣并不知情,更不知還有一個護衛受傷如此嚴重。
張輔齡接著說道:“就像劉院判所說,當時情況危急,我突然想到清平縣的周恒,這才請了御醫隨行,送張萬詢去清平縣救治,就在上月底,已經傷愈回京,可以說是完好如初。”
皇帝點點頭,“此人朕已經見過,不過諸位并未見過,方紀中去宣張萬詢上殿,讓鄒御史他們看看,張愛卿所說的人,傷勢是什么樣的。”
方紀中趕緊讓一個小太監去傳召,周恒微微蹙眉,這宮宴搞得這個樣子,想要找張萬詢派人出去再找來需要多久,難道這些人就這樣干等著?
就在周恒愣神的功夫,方紀中派出去的小太監回來了,身后帶著一個人。
周恒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是張萬詢,顯然老皇帝早有計劃,這人一早就叫來了,不說旁的,就這心思縝密的讓人可怖。
周恒目光看向一左一右,身側的這些皇子和大臣都抻頭看過去。
張萬詢見過禮,皇帝一擺手,讓他將傷口露出來給眾人看看,還讓劉仞杰上前給張萬詢檢查一番。
診過脈,劉仞杰朝著皇帝施禮,臉上的神色極為尷尬。
其實也可以理解,這簡直是集體打臉太醫院,你們沒能力,一個病患救不好,現在你們認為必死的人,活蹦亂跳站在面前,還要他們親自過來鑒定,這是將臉按在地上摩擦。
“回陛下,張護衛長的傷愈合的極好,心肺都沒有問題,身強體健。”
皇帝揮揮手,劉仞杰退到一側,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毫無關系。
那鄒御史頓時啞火了,皇帝這一頓操作,不過是為了證明周恒的能力,能力有那又如何?
皇帝盯著鄒御史,“愛卿可是看到了,這樣的醫術,這樣的能力難道讓他進入太醫院有何錯嗎?”
鄒御史急忙叩頭,“陛下明鑒,臣已經明了陛下的意思,這周恒的醫術是沒有問題,進入太醫院做御醫也可以,不過擔任院判卻不適合,這太醫院可是給陛下調養身體的地方,切不可有絲毫閃失的地方,就這樣讓一個鄉野大夫負責太醫院的人才培養,那教出來的人將是什么樣?”
皇帝臉色陰沉,朝著鄒御史一揮袖子,這些話有些強詞奪理了。
“之前諸卿都不了解也就算了,此刻朕如此解釋你們還要如何?難道朕不可以選用一個御醫或者院判,還需要鄒御史來準許?”
鄒御史趕緊跪倒,他知道皇帝的心意已決,這時候再往上沖就是找死,趕緊匍匐在地,目光瞥向大殿的一側,那人并未說話,自己已經盡力了。
“陛下贖罪,老臣只是擔心龍體,怕陛下有所閃失,別無他意。”
鄒御史如此一跪,身后的這些湊熱鬧上來的人,全部跪倒一片,眼見著分不到甜頭,一個個跟鵪鶉似得,老老實實瞇著不說話了。
皇帝抬抬手,微微蹙眉瞇起眼,方紀中瞬間明了。
“宮宴繼續,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