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封榮聽人宣召,王竟是要他到獸院見駕,不由得臉色煞白,想起里頭那只巨大的怪物,兩條腿便隱隱有些發軟,
“王……王要我到獸院見駕?”
傳令的太監應道,
“奴婢瞧著吾王心緒有些不寧,只怕沒有多少耐性,您還是快些前往吧!”
細封榮聽得更是身子打晃,只他也不敢不去,只得強壯起膽子,煞白著臉往獸院而來。
到了獸院之中,那獸坑旁有一座高臺,西夏王正高高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正饒有興致的瞧著下頭那只怪物正在啃咬甚么,細封榮過去行禮,偷眼看了一下獸坑,這才發覺遍地的鮮血,頭臉俱是一片血污的怪物嘴口咬著東西正在喀嚓做響,細封榮只瞧了一眼便轉過頭去,上前行禮,
“吾王萬安!”
拓跋忽兒此時顯是心緒大好,抬手招了他到面前道,
“適才處置了一個不得力的獸奴,你瞧瞧……”
細封榮回頭往下仔細觀瞧,果然見那怪物嘴中赫然還有一只斷手在隨著它的啃咬上下移動,那五根手指竟還在無助的屈張著……
細封榮瞧得惡心之極,他雖說是沙場老將見慣了血腥,但也決沒有瞧著猛獸吃人肉的癖好,當下強忍了胃里翻騰,扯了嘴角笑道,
“吾王的圣獸果然威猛!”
拓跋忽兒聽哈哈大笑,伸手一拍他肩頭,
“細封榮!本王這黃金獅王可是世間第一猛獸?”
細封榮額頭冷汗隱隱,點頭道,
“吾王的圣獸乃是世上第一等!”
“好!”
拓跋忽兒放開他肩頭坐直了身子,
“細封榮聽令!”
“臣在!”
細封榮撲嗵一聲跪到地上,
“命你領三千鐵鷂子,兩萬生擒軍阻截大寧左路軍……”
說到這處伏下身來,柔聲低語道,
“細封榮……這一回你若是再有閃失,本王便命人將你放入此坑之中,做了我獅王的口中食,你可明白?”
細封榮閉了閉眼竭力不去聽下頭那啃骨的喀嚓聲,咬牙應道,
“臣必不負吾王所托!”
拓跋忽兒想了想又道,
“單你一人,本王并不放心……”
“來人!”
“王上!”
“宣了細封延來……”
“是!”
拓跋忽兒伸手一撫自己上唇修剪的十分漂亮的八字胡,緩緩道,
“細封延與你同族,又是西夏第一高手,千軍萬馬之中可取上將首級……”
說話間拓跋忽兒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意來,
“此役只許勝不許敗,你若敢兵敗,細封延便會帶了你的尸體回來給本王喂獅王!”
細封榮聽得后背發涼冷汗狂涌,
若是打了敗仗,他就連全尸都無法留下了!
咚一聲前額撞地,
“是!臣為吾王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第二日,細封榮為都統軍,細封延為副統軍領兵出了興慶府,前往耀德城阻截大寧左路軍。
只這時節他們卻不知,此時間燕岐晟的大帳之中,諸將立在那處聽了燕岐晟的話都有些呆愣,楊大強左右瞧了瞧,見眾人都不說,便自己上前一步拱手問道,
“將軍,我們……我們不去西平了,轉道去興慶?”
燕岐晟坐在上頭哈哈一笑,
“正是!”
“這……前頭……前頭不是說去馳援西平么?若是跑到興慶府去,那處乃是西夏王城只怕是守軍眾多,我們這一去若是久攻不下……”
這四萬人實在是少了些,若是西夏人將他們纏死在興慶與西平兩處,這十幾萬軍便危矣!
燕岐晟一擺手道
“放心,本將軍早已派了人出去打探,又有那拓跋斜早已將西夏王的底子抖了個一干二凈,待得那邊傳回消息來,大軍便開拔!”
眾將面面相覷,葛文郎上前一步問道,
“將軍,大將軍那處可曾有報?”
燕岐晟點頭道,
“我上回送的便是一明一暗兩份密報,明著我們是前往西平馳援武將軍,暗地里卻是直撲興慶打西夏人一個措手不及,此一役兵貴奇詭,本將軍未與眾將軍商議便是為此,只要能打下西夏王城,那西平自破,韓大將軍自會密信傳于武將軍,讓他西平一破便直撲興慶!”
“那……將軍……我們何時去興慶?”
“大軍在山中潛行匿蹤,專等前方消息傳回!”
此時間長思與穆紅鸞早已帶著幾名會西夏話的斥候立在了興慶城南門外。
興慶城城為矩形,周圍十八余里,護城河闊十丈,南北各兩門,東西各一門。興慶府道路成菱格狀,街道寬闊,有崇義等二十余街坊;皇家手工業作坊集中于宮城宮廳,西夏人信佛,上至西夏王下至平民奴仆,皆在拜佛禮佛,城中建有承天寺、高臺寺、戒壇寺、佛祖院等。城中皇家的宮殿園林占地頗廣,又有寬廣的宮城,而居民百姓則密集分布于數十個街坊之內,均為低矮的土屋或土板屋。
此時間西夏有大寧軍隊入侵,為防細作各門嚴格盤查,非路引腰牌不能入內,但有可疑者先抓后問。
長思瞧了一眼城門處,轉頭問穆紅鸞,
“城門盤查嚴密,我們怎么進去?”
穆紅鸞目光落到了路旁來往的人群之中,想了想道,
“你們且在一旁等我一會兒!”
說話間苗條的身形已經混入了人群之中,她身量不高人又纖細,鉆進去不易被人發覺。
不多時便手捏了一個路引出來,長思打開一看上頭寫著某年某月某日,有靜州人氏某某某三人前往興慶如何如何的字樣,下頭還有西夏靜州府官府大印。
“先進去三個,我們入城之后在顯眼處留下標記,之后匯合!”
當下長思領了兩人進去,留下穆紅鸞與另外三人眼瞧著,長思三人憑著路引順利進了城。
人群挪間后頭被偷了路引的三個倒霉蛋不久也到了城門前,那城門官照例伸手要路引,那三人中領頭的一個,伸手往懷中一摸立時變了臉,驚叫道,
“我的路引不見了!”
低頭在懷里掏摸了數下,又上下里外的找,急得面紅耳赤,就差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光身了,卻是遍尋不著,城門官見此情形就大喝一聲,
“無有路引不能進城!”
西夏民風彪悍,又有這三人本就生的高大強壯,一臉的橫臉一看便不是好相與的主兒,領頭的聞聽更是又急又氣,一拍腦袋猛然想了起來,
“啊……前頭有個漢人小子撞了我一下,定是那小子給爺爺偷去了!”
轉過身在人群之中瞪眼擰眉,左顧右盼又上下打量,見著一個容貌相似的,便上前去一把揪住,
“是不是你小子偷了爺爺的路引!”
那被抓之人也不是善茬,立時喊叫道,
“屁!你他娘的自己弄丟了倒要賴在爺爺頭上!我看你多半是大寧的奸細,在這處做戲呢!”
“你胡說!”
說著話那西夏人缽大的拳頭便揍了過去,那漢人鼻梁上挨了一下,立時就掛了彩當下更是破口大罵,
“你知曉爺爺是誰家的么?敢……動人!”
這人身旁的幾名伙伴見了立時也上前推搡起來,兩方罵罵咧咧又推推搡搡,這就要動起手來!
那城門官兒一見立時大叫道,
“來人!還不把他們給我分開,城門重地竟敢鬧事,都給本官抓起來!”
當下沖出來一隊兵士立時將兩方人都圍了起來,上來一個個按倒在地,反剪了雙手背在后頭,又用麻繩捆綁……
經這一鬧,進城的隊伍自然便堵滯了起來,穆紅鸞見時機來了,忙點了后頭兩人道,
“你們留在城外接應……”
又指了一個身手好些的,
“你跟我來!”
說話間人便一溜煙兒鉆入了人群之中,前頭打起架來,后頭的人個個叫叫嚷嚷都要去瞧熱鬧,這入城的隊伍之中卻有一輛馬車,前后都有兩名護衛守護,想來應是西夏人中有些身份的貴族。
穆紅鸞兩人趁前頭兩名侍衛坐在馬上伸長了脖子瞧熱鬧之時,一閃身便鉆入了寬大的馬車底部,伸手一扣車底木板,雙腳一蹬,人便似壁虎一般貼在了車底。
兩人剛貼上了車底,那城門外的打斗已被強行平息,兵士將人押到一旁,后頭進城的人又緩緩挪動腳步向前走去。
不多時馬車挪到城門前,穆紅鸞只聽得外頭有人在說話,
“此乃是祖儒嵬名聿紀府上的車駕……”
說話間遞上了腰牌,城門官瞧了瞧腰牌立時便放了行,馬車輪吱呀滾滾之間進入城中,穆紅鸞二人也跟著入了城。
入城之后便是寬闊的道路,穆紅鸞自馬車下探出頭來瞧了瞧,道路太過寬闊人來人往間,若是此時出去必會被人發覺,無奈之下只得隨著馬車一路前行,直到了一座府邸之前才停了下來。
馬車自角門入了府,轉進后花園去,穆紅鸞二人見了不由暗暗叫苦,
“這青天白日不好藏身,只有待到天黑時才能尋個法子出去!”
幸好前頭他們出來也有走散時如何應對的法子,且待得天黑之后尋機會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