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他們也不熟悉,更不敢亂闖怕驚動了西夏人,便索性躲在馬廄之中等待天黑,這處只一個年老的馬夫在伺弄馬匹,耳聾眼花不會仔細察看車下,只馬廄的味兒實在有些熏人,
兩人縮身在車底,都扯了衣袖捂鼻子。
好不易捱到天黑,這才自那車廂下出來,四處瞧了瞧活動了活動筋骨,另一名斥候名叫做孫浩,此時悄聲對她道,
“穆兄弟,我瞧著這處馬廄離著外院墻不遠,穿過花園翻過院墻便能到外頭街面上了!”
穆紅鸞點頭道,
“待天再黑些,我們便尋機會出去……”
左右瞧了瞧道,
“孫哥,我聽那侍衛說這處應是一名的祖儒府上,西夏人中祖儒算是個大官兒,即是進來了這處不如想法子打探一下?”
他們入城本就是為了打探西夏王城里的狀況,能入了高官的府上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孫浩想了想點頭道,
“這也是個機會,自然是要打聽的……”
又摸了摸肚子道,
“也可尋個機會,弄些東西吃!”
穆紅鸞點頭,這些能被派出來的人個個都是斥候里的高手,不過饒是再厲害也扛不住肚子打鼓,以他們兩人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些東西吃,自然也是小菜一碟的。
兩人商量一番之后,好好察看一番這處地形,決定先尋灶房再尋主人家的起居之處。
西夏人仰慕中原文化,建筑也多仿中原,他們略看一看便尋到了大灶房,這樣的府邸多半分了好幾個灶房,一個是下人們用的大灶房,還有主人們用的小灶房。
主人的小灶房里的東西都是有定數的,他們不會去碰,但那大灶房里的東西雖說粗糙難吃了些,但勝在數量頗多,少了一些并不打眼。
兩人潛進去果然尋到了些吃食,就著涼水混了個肚飽,出來便尋主人家的起居之處。
這也好找,只需尋個高些的樓閣四下一瞧便能知曉。
兩人尋到了一處黑漆漆寂靜無人的二層小樓,翻上去一瞧,卻是一座藏書閣,里頭藏書不多,穆紅鸞打了火折子隨手翻了翻,卻見大多是漢文所書,且書頁很是嶄新并無多少翻閱的跡象,想來此間主人建個藏書閣多半也是附雍風雅,裝個樣子罷了。
當下把書小心放回原處,又同孫浩上了二樓,兩人上去在二樓四下觀瞧,見后宅之中幾處樓閣都有燈火。
兩人商量一番決定分頭行動,事成之后回到這藏書閣來匯合。
這廂兩人下樓各自往后頭撲去,孫浩尋最高的那一處,穆紅鸞卻去了后院之中,不說孫浩只說穆紅鸞往后院去。
見一座玲瓏小樓,倒是建得別致,里頭粉簾低垂,銅鈴掛檐,瞧著是女兒家居住的地方。
瞅準二樓處敞開的窗戶,縱身一躍伸手抓著窗沿人便吊在了上頭,緩緩探出頭去朝里頭看,卻見果然是一處裝扮富麗的閨閣,房中點著燈,卻是空無一人。
穆紅鸞想了想手臂用力,身子一縮便翻身進去了。
左右瞧了瞧,這閨閣一切布置都如果漢人大家的女兒一般,繡榻軟床,銅鏡矮凳,妝臺粉盒,篦梳金釵,喜鵲登枝的床帳都用的是臨安最時興的料子,若不是明知在西夏,只怕她都要疑心自己是在臨安城中,一位閨秀的房中了。
看來此間主人很是有些能耐。
西夏未立國之前,乃是逐水草著氈毛,結繩記事的荒野蠻夷,后頭因習中原禮制,學中原儒學,才一夕之間摒棄了蠻人陋習,處處效仿中原漢人,建了高樓瓦房住有居處,食用瓦陶,只這也是西夏貴族才能享有的特權,普通百姓同樣過得十分艱苦。
而便是在這西夏王城興慶城中,雖有樓宇高閣,但貧民所居的幾處坊市也只有黃泥糊墻,低矮潮濕,不但西夏國內富貧差距巨大,但是西夏貴族比上大寧貴族那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樣的府上不比蒲國公府,就是比東陵王府也要差不上少,但在偏遠西北能用得到臨安最時興的料子與花樣,想來這府上主人在西夏貴族之中必也是十分能耐的了。
看來自己這一回卻是誤打誤撞來著了!
正在四處察看間,卻聽得外頭腳步聲響,有人進來了,穆紅鸞左右瞧了瞧便身子一閃轉入了屏風后頭,透過屏風縫隙處向外頭觀瞧。
不多時進來三名女子,前頭進來的是個丫頭打扮的西夏女子,丫頭進門退到一旁,后頭進來的女子生是美貌,雖不是江南女子那般眉眼精致,膚白發黑,卻是自有一番異族女子的野性美態。
這女子進來時眉頭緊皺,似有煩心事兒一般,過來坐到桌前支肘嘆了一口氣,后頭跟著的丫頭說了幾句西夏話,穆紅鸞這些日子跟著長青也學了不少,勉強能聽懂是那丫頭勸自家主子不要煩惱。
那女子嘆氣道,
“怎會不煩惱,細封延現下又領了兵出去,也不知何時才回,我們的婚事又要往后拖延了!”
這女子是誰?
若是四丫在這處必會認出她來,就是那日在羊肉店里與細封延說話的素圩娃,只此時穆紅鸞自然認不得她,卻是聽到了她口中所言心中暗想,
“細封延?領兵出去了?”
去往何處?領了多少人馬?
是領了人前去西平還是去尋長青他們?
想到這處不由往前輕移了兩步,想聽得仔細些,只聽得身旁的丫頭勸道,
“主人放心,您的婚事是自小便定下的,必不會有變故,現下不過再等一陣子,等到姑爺立下軍功,回來吾王必會封賞,主人嫁過去必定十分風光!”
“唉!”
那女子聽了卻是嘆口氣,
“為何……我聽你這樣說話,心里竟沒有半分歡喜?以前還不覺得,為何我覺得他自西寧回來便越發對我疏遠,走時連見也不見一面,今日去他府上問下頭管事,竟連話都未曾給我留一句……”
說話間神態十分幽怨,語氣也很是悲傷,低垂著頭,娥眉緊蹙的樣兒倒平添了三分我與猶憐之感。
兩個丫頭聞聽,對視一眼,都勸道,
“主人不必擔憂,想來必是軍情緊急,才倉促離開,奴婢聞聽得外頭人說,大寧的軍隊已是攻下了西涼城,現在正在攻打西平,情勢十分危急,前日細封榮都統軍領了兵出去,正是去援助西平的!”
穆紅鸞聽了心頭一動,又傾身貼在了屏風上,只聽那女子笑道,
“你們別聽人在外頭謠傳,今日我已問過爹爹了,說是攻打西平府的大寧軍隊已是不支,細封延他們領了軍出去,是去阻擊另一路大寧軍隊,想來以他的能耐,不出幾日便有好消息傳來了!”
穆紅鸞聽了眼神微閃,卻見那女子站起了身來,打了一個呵欠道,
“我累了,想歇息了!”
說著便轉過身來,朝屏風走來,穆紅鸞見她過來,向后瞧了瞧便閃入了一旁小小的凈房之中,卻沒想到那女子到屏風后頭脫衣裳,外頭又有仆從抬了水進來,看樣子竟是要沐浴。
穆紅鸞耳聽得外頭人越發近了,抬頭看了看房梁,一個縱身手便搭在房梁之上一用力,雙腿一縮,人便上了房梁。
藏身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看下頭女子已經寬衣解帶,露出姣好曼妙的身子緩緩步入浴桶之中,
“呼……”
女子將身子沒入浴桶之中,卻是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穆紅鸞悄悄探出頭去看了看,心中暗道,
“原來那細封延竟是有未婚妻的!還是這么一個大美人兒,瞧瞧……真是前凸后翹,果然十分勾人!”
便是她身為女子,本身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但瞧著這女子也不由暗贊一聲,異族女子生來與漢人女子不同,雖說眉目不如漢人女子精致,皮膚也不似漢人女子光滑細嫩,但身段兒高挑,凹凸之處卻是遠比漢人女子玲瓏有致,能勾得男人神魂顛倒。
看樣子這女子對細封延是癡心一片,瞧著性子也是不錯,也不知細封延為何不喜歡她!
想到這處,猛然腦子里念頭一閃,
好似自家妹子與細封延有些瓜葛,那細封延難道不喜歡這樣的美人兒,竟瞧上了自家妹子?
難道四丫不是一廂情愿,這兩人還是兩情相悅不成?
想到這處很是震驚的又低頭瞧向下面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瞧不上,竟瞧上了四丫,那細封延是瞎了眼么?”
也不是她瞧不上自家妹子,怪只怪自家親爹親娘生娃時也不知是怎么偏的心,家里只她一個生的肖似祖母,面容身段實乃上乘,其余兒女皆只是中人之姿,尤其四丫更是生得白白胖胖,若說憨傻可愛倒還罷了,若說與這樣的美人兒比,便是她這做姐姐的都要大搖其頭,直呼自慚形穢。
只她正胡思亂想間,一時心神恍惚,忘記了留心下頭,正此時那女子仰頭閉眼潑水,一把抹了臉上的水珠睜眼時,卻突然瞧見了一雙眼正直勾勾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