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金獅王用巨爪將腦袋往前頭一推,推到了穆紅鸞面前。
在穆紅鸞呆愣之間,口中叼著人尸轉身,后腿作勢壓低輕輕一蹬,便跳上了獸坑邊緣,回過身再瞧了穆紅鸞一眼,便四爪翻飛快速跑開,不過一個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穆紅鸞呆呆立在那處,瞧了瞧獅王消失的地方,又瞧了瞧腳下拓跋忽兒的人頭,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幾疑自己是在夢中。
這……這到底是甚么回事?
一陣夜風吹來,陣陣惡臭血腥令人聞之欲嘔,卻吹得穆紅鸞靈臺一清,回想起一路追著拓跋忽兒進來的情景,又有這獸坑之中異獸的種種,再是遲鈍也知曉這蹊蹺必是在自家身上了!
我……我這是有何天賦異稟?能令眾獸見我當做同類并不撕咬?
這異獸分食人頭的舉動,分明就是將她當成了同類!
在臨安時蒲國公府上也有不少猛獸,她有時也去觀賞,只那些猛獸早已被馴化,與人親近也十分聽話乖巧,她是從未瞧出半點異樣!
還有……自家養的那只紅狐貍……雖說人人都寵它,卻只與自己最親近,只那時她只當是因著自己最先收養它之故,難道……難道……不是因為這個?
穆紅鸞立在那處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隔了多久,卻聽得那獸坑上頭有人在叫,
“穆洪!穆洪!”
“穆洪!穆兄弟何在?”
穆紅鸞抬頭一看卻見上頭人影綽綽高叫自己名字,想來是自家丈夫派人來尋了,當下忙過去提了拓跋忽兒散亂的頭發,將那血淋淋的腦袋提在手中,高聲應道,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上頭人聽到忙揮舞著火把,
“穆兄弟!”
穆紅鸞答應著往坑邊走去,這廂腳下一縱人躍起一丈來高,伸手抓著坑壁一用力又往上躍起,如此反復四次人便立在了坑邊。
尋人的過來見她手上提了個東西,仔細一看竟是個人頭,不由大驚道,
“穆兄弟,你這提的是誰的人頭?”
穆紅鸞沉聲應道,
“拓跋忽兒!”
“啊!穆兄弟……這……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眾人簇擁著穆紅鸞回到前殿,西夏王的大殿之中此時間早已被眾大寧兵士占領,燕岐晟正在那處一面指揮眾人仔細搜索各處,一面又令手下兵士將西夏王后宮中干人等分別關押,又在心中擔憂自家妻子,暗暗道,
“按說長真身手不差,論起自保來我都不如她,她在外頭我也應是放心的,只為何帶著她出來一趟竟比攻打西夏王城還要心累!”
正亂想間,見得一眾人轉入殿中,為首的正是自家嬌妻,不由長出一口氣剛要說話,卻見得長真搶前了幾步,將手中一樣物什一揚,
“稟報將軍,小的將那西夏王拓跋忽兒的首級帶到!”
“啊……”
燕岐晟聞聽不由傻了眼,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你說這是誰的首級?”
穆紅鸞見他神情便心知不妙,只現下情形也不好縮頭,只得硬著頭皮高聲道,
“西夏王拓跋忽兒的!”
燕岐晟幾步下來伸手一把抓過那人頭看了看,只他也未見過西夏王,又這拓跋忽兒死時十分驚駭痛苦,一張臉幾乎變了形,他更是不認得了!
想了想吩咐道,
“來人!給我帶三個西夏王宮中人來!”
卻是叫了一個小太監,一個嬪妃,還有一個大臣進來,那小太監見了人頭便哆嗦著尿了褲子,
“是……是我們王!”
那嬪妃見了人頭立時尖叫一聲,雙眼翻白昏了過去,那大臣見了倒是十分憤怒,大叫大嚷著要撲上來與燕岐晟拼命。
“將他們帶下去!”
燕岐晟揮手讓人下去,又命人去尋一個大小合適的匣子來裝人頭,轉頭悄悄拉了穆紅鸞到一旁悄悄問道,
“你怎么把他殺了?”
他們能攻入興慶本就是趁著西夏王城空虛,這乃是兵行險招,外頭可是有十幾萬西夏雄兵呢,一個活西夏王在手中自然是比一個死人頭要好使得多,如此一來,自己這四萬兵馬能不能安然回歸西寧還是兩說呢!
穆紅鸞苦笑道,
“不是我殺的!”
當下將自己在那獸院之中的際遇一講,燕岐晟初時還有些不信,過去翻看那人頭,果然見斷口處分明是被撕咬的傷口,決不是刀劍削砍所至,當下眉頭皺得死緊,卻是想起了當初在遼境遇上狼群之時。
那一回狼群也是退得蹊蹺,只他們事后只當巧合卻是并未多想,難道是因為長真的緣故?
穆紅鸞見他皺眉深思,便勸道,
“我這事兒不急在一時,還是先應付眼下吧!”
燕岐晟想了想點頭道,
“說的有理!”
負手踱步來回走了幾圈,目光落在那桌上放著的人頭之上,想了想突然雙眼一亮,
“來人啊!”
卻是命下人將人思尋來,長思在外頭正四處尋找西夏王宮的機關密室,找一找那王族私藏的寶藏。
只人來尋便跟著進來,見了這殿上人頭也是一驚,燕岐晟將他叫到一旁低語幾聲,長思點頭應道,
“這事兒倒也好辦!”
當下出去召了不少人來細看,不多時領了三人進來拜見,燕岐晟命穆紅鸞將他們領到后頭寢宮之中,尋了拓跋忽兒的衣裳換上,由長思照著那人頭的樣兒將三人逐一妝扮起來,兩個時辰之后三人到了燕岐晟面前。
燕岐晟對著人頭細看三人面容,不由對長思豎起了大拇指,
“不說旁的,只靠這一門手藝便是獨步天下了!”
長思很是得意道,
“論說起來江湖上能易容之人也是不少,但真正能與我一較高下之人,只怕也就那么寥寥三四人了!”
當下卻是忙著叫燕岐晟帶人進來,
“尋個貼身的人進來認認,看看可有破綻!”
燕岐晟笑道,
“不必太過逼真,只要上了城頭不被發覺便成!”
當下仍是帶了前頭那尿了褲子的小太監,那小太監見又來提他,嚇得不行,只這一回卻是連尿也無有了,一身臊味兒被人提到這處,見那榻上端坐了三個活生生的拓跋忽兒,一時竟忘了害怕,只疑心自己眼花了,忙抬手揉了揉眼,屁股上卻是猛得被人踹了一腳,
“瞧仔細了,瞧瞧那一個最像你們王?”
那小太監左瞧瞧右瞧瞧卻是指了左邊那個道,
“這……這個……”
燕岐晟聞言沖了另兩個一擺手,那兩人便退出去卸妝,剩下那個起身走了兩步,那小太監又立時道,
“走……走路便不像了!”
那“拓跋忽兒”瞧向燕岐晟,燕岐晟哈哈一笑道,
“無妨!只要遠遠瞧著像便成了!”
當下又踹了小太監一腳,
“你……就是你了,現在就由你伺候著西夏王,若有閃失便砍了你的腦袋!”
那小太監聞言大驚,
“他……他是個假的……如何能冒充……”
他們的王……他們的王早就被人殺了,腦袋還被砍下來啦!
燕岐晟沖他露出一個獰笑來,
“前頭認人一共三個,提了你來是你運氣,另外兩個……你可知他們去了何處?”
小太監立時白了臉,連滾帶爬到了“拓跋忽兒”腳下,
“吾王萬歲!”
燕岐晟哈哈大笑出去命令眾將道,
“如今西夏王已被我們擒獲,王宮盡在掌握,諸將軍還需帶兵平息興慶騷亂,貼出安民告示,言明大寧軍士決不擾民,請城中百姓各自緊閉門戶安心守在家中!”
這西夏王是死是活,眾將自然心知肚明,自不必明說,只紛紛拱手應諾,帶著人出去平息城中動亂,穆紅鸞見狀也領了一隊人出了王宮。
出了王宮到這城中一看,卻見得那城北火光沖天早就燒了一大片,忙領著眾人過去救火。
這興慶城中房屋多以木制,若是不救說不定要燒毀整座城,牽連到四萬大寧兵士可就不妙了!
這被燒的乃是城中貴族聚居之處,有那早知機逃走的留下一處空宅,有那還在觀望的卻是遭了殃,火燒起時家中人倉促逃走,也有那奔走不及的便葬身火海之中。
穆紅鸞帶著人過去時,見著一處正在著火的大宅,里頭人驚叫吶喊聲不斷,進去一看居然還有人趁火打劫,兩伙人正在持刀對陣,打得十分激烈,穆紅鸞見狀喝道,
“把他們給我分開!”
當下有大寧兵士叱喝一聲,仗著人多勢眾,上去見人便沖著腿窩上一踹,待人腿上一軟跪將下去,立時上去按著繳了兵器便是一頓老拳,打得這兩幫西夏人一個個灰頭土臉,老老實實抱頭蹲在了地上,這才算完事兒。
穆紅鸞瞧這場面算是穩住了,這才轉身往躲在一旁的女眷走去,眾人見狀都紛紛低頭避讓,只一人卻是目光炯炯,盯著她不放,拿手一指道,
“是你!”
穆紅鸞一愣仔細一看,卻原來是那素圩娃,不由心中暗嘆,
“這可真是孽緣!”
也不知這女人怎么這般好的眼神,回回都將自己認得清楚!
今日里她可是做大寧兵士打扮,頂盔摜甲,又是一夜激戰,此時即便天光大亮也是一臉的血污,也不知她是如何認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