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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后宅的事情,就不勞幾位大老爺操心了。”
錢多多讓人擺好所有的菜肴之后,還特體貼心的放了兩壺酒,她知道,這些人今天要談論的事情很多,需要喝一點酒來去解解乏。
“施瑯的事情就這么定了吧。”
云昭呲著一嘴的白牙邀請眾人開始吃飯。
韓陵山心喪若死。
錢少少道:“施瑯娶妻子,你這么難過做什么?”
韓陵山道:“施瑯用處很大,也很有能力,是個漢子。”
錢少少道:“被我姐呵斥,折磨的好漢子多了去了,怎么不見你為他們悲傷?”
韓陵山道:“玉山書院里的人已經習慣了,施瑯不習慣,可能會起逆反之心。”
錢少少把筷子塞到韓陵山手里道:“放心,他會習慣被我姐姐欺負的,我姐沒有把云春,云花中的一個嫁給施瑯,你應該感到高興。
你也應該知道,只要不是玉山書院出來的人,在我姐姐眼中基本上都不能算作人,我姐這么做,也是在成全那個施瑯。”
韓陵山喝了一口酒道:“不知為何,我就是心慌的厲害。”
云昭抬頭瞅了韓陵山一眼道:“說說,你看重這個施瑯的真正原因。”
韓陵山道:“勇氣!”
云昭左右看看然后道:“這東西在我藍田縣不稀奇,更不要說玉山城了。”
韓陵山抬手擦掉嘴角的酒漬道:“在海上航行的勇氣!
咱們藍田縣確實并不缺少舍生取義的好漢,也不缺少殺身成仁的猛士,可是,在海上航行不一樣,危險完全無法預測!
大海就像一個多變的女人,前一刻還風平浪靜,魚游鷗飛,碧空如洗,下一刻,就烏云滾滾,狂風大作,波浪滔天。
我乘坐大船在波浪中穿行的時候,眼看著浪濤壓下來,覺得自己要死了,偏偏大船鉆出了浪濤,讓我重見天日。
韓陵山自忖不是懦夫,可是,每次從浪淘里鉆出來都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再勇猛的人也架不住一天里百十次的死里逃生啊!
逃跑的念頭無數次的出現在我的心里,都被我強行給壓下去了。
施瑯不同,他追蹤我的時候沒有大船,只有破船,就靠這艘破船,他一個人隨我從廣州虎門一直到澎湖列島,又從澎湖列島回到了廣州。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因為這一點,我相信這個人是真正有膽量的人!
而航海,膽量很重要。”
云昭點點頭,對段國仁道:“組織秘書監對施瑯的考核吧,當然,要等錢多多那邊有了確切消息之后。”
段國仁笑著點頭。
錢少少一邊吃飯一邊道:“我還是覺得這事不靠譜,咱們家把妹子嫁給施瑯這家伙,還要等妹子給他生了孩子,最后我們才會徹底的信任他。
總感覺是我們吃了很大的虧,人家要是不認老婆,不要孩子,我們豈不是上了惡當?”
獬豸夾了一筷子豆芽放在碗里道:“與其說聯姻是在羈縻對方,不如說是在說服我們,讓我們有一個可以相信他的手段。
自古以來的聯姻,都是如此。
一個龐大的集體,說白了是要被各種各樣的繩子捆綁在一起的,如果要縣尊此時將我藍田縣紛亂的關系重新厘清,恐怕需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才成。
施瑯如果原意結親,就說明他真的是想要投靠我們,如果不答應,就說明他還有別的心思,如果他答應,自然千好萬好,如果不答應。
韓陵山,就該你出馬除掉此人了。”
段國仁笑道:“如果老韓感到為難,交給我也一樣,為了表示對他的看重,我親自出馬,就是一顆子彈的事情。”
獬豸再次嘆口氣道:“這就是你們這群人最大的毛病,錢少少剛才還在說錢多多不把玉山書院以外的人當人看你們這些人又何曾把他們當做人看過?
也就是老夫加入的時間長了,你們才會把我當人看,這樣做非常的不妥。
現在,我們統御的地方只有一個陜西而已,等我們的勢力擴展到天下,那么,你們就會發現,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藍田縣做事的方式,不一定就能放之四海而皆準。
老夫以為,藍田縣是一個新世界,確實需要新的人才來統治,如果我們只把目光放在玉山書院,胸中的氣量未免太小了。”
云昭笑道:“莫急,莫急,再過一段時間,你的老友就會紛紛來藍田縣任職的。”
段國仁笑道:“孫傳庭的六萬秦軍,如今要面對李洪基的七十萬大軍,崇禎皇帝還沒有援兵給他,我覺得他距離敗亡很近了。”
錢少少道:“他如今的局面很不好,也就是因為背靠潼關或許還能跟李洪基大戰一場,現在,皇帝希望他能收復洛陽……那就真的沒救了。
老盧,你是伺候過這位皇帝的,他為什么每次都能準確的避開正確的答案,非要選擇錯誤的答案,且不容人質疑的堅決執行呢?”
盧象升嘆口氣道:“君臣之間再無信任可言就會出現這種問題,皇帝被欺騙,被隱瞞的次數太多了,就形成了皇帝這種任何事都要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
皇帝不相信孫傳庭面前的李洪基有七十萬大軍是有原因的,劉良佐,左良玉,這些人與賊寇作戰的時候,向來都會將敵人的數量夸大十倍。
這一次,皇帝以為孫傳庭也是這種做派,既然孫傳庭說李洪基有七十萬大軍,那么,在皇帝眼中,李洪基只有七萬兵馬……與孫傳庭麾下的兵馬人數差不多……
自然可以一戰!”
盧象升說完這些話之后,就一連喝了三杯酒,開始埋頭吃菜。
云昭瞅瞅韓陵山,韓陵山立刻道:“已經派出黑衣人去了孫傳庭那里,有哪些人在,從亂軍中沖殺出來不難。”
云昭道:“布置好孫傳庭戰死的假象,莫要再刺激皇帝了,讓他為孫傳庭悲傷一陣,全一下他們君臣的情誼。”
盧象升吃著飯,眼淚卻撲簌簌的往下落,錢少少幾人都發現了,也就不再說話,開始狼吞虎咽的吃飯了。
施瑯在玉山書院里過的很是舒坦。
他本就是一個讀過書的人,現在,重新進入書院求學,整日里,按圖索驥的去輪著聽各種精彩的課業,進行各種各樣的思考。
肚子餓了,就去食堂,瞌睡了,就去宿舍睡覺,三點一線的生活讓他覺得人生本該如此過。
今天,先生講的是《孫子兵法》,施瑯正聽得認真的時候,先生卻忽然不講了。
從教室外邊走進來一位宮裝美人!
雖然從她剛剛出現,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卻不見任何慌張,落落大方的走進教室,先是朝正在講課韓度先生施禮表示歉意。
然后就輕啟朱唇瞅著在座的學生們道:“《孫子兵法》當年我也是學過的,韓先生的講義至今猶在耳邊回響。
剛才聽先生對《九地篇》又有新的見解,錢多多見獵心喜,正好借先生課堂一角聽聽學子們有沒有新的見解,是否對先生的課業已經掌握。”
韓度先生目光從學子們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施瑯的臉上,給了他一個神色難明的微笑,就盤腿坐在蒲團上,微微閉著眼睛,準備看錢多多要干什么。
錢多多的目光并沒有落在施瑯身上,而是拿起粉筆,在黑板上鐵鉤銀劃的寫下一段話,
“《九地篇》云: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交;
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
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
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眾不得聚;威加于敵,則其交不得合。
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己之私,威加于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隳。
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犯三軍之眾,若使一人。
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利,勿告以害。
孫子的這段話是極其富有哲理的,即便是到了今日,對于一國,一地,一城的爭奪依舊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我們該如何正確的理解這一段話呢?
張平,你來告訴我。”
自從錢多多走進教室之后,施瑯的目光就落在了錢多多的身上。
對于這個女人的名字,他不算陌生,畢竟,身為云昭兩個老婆中的一個,算是藍田縣最頂級的貴人之一,施瑯早就聽說過。
他聽得最多的還是關于錢多多的美麗,他沒有預料到,自己第一次見錢多多會是在課堂上,而且看樣子這個女人竟然要給他講課。
講不講課的先不說,就錢多多寫在黑板上的那些字,施瑯自忖不如。
他知道自己不該多看錢多多,可是,就錢多多目前展現出來的樣子,容不得他挪開眼神。
此時的錢多多,正在與學子們滔滔不絕的說著話,她到底說了些什么施瑯完全沒有聽清楚,不是他不想聽,而是他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鑒賞錢多多這種他從未見過的美麗上了。
這不是看美人的心態,更像是看神仙的心態,此時,施瑯終于明白,這世上真的會有一個女人會美的讓人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等錢多多在他身邊站定,施瑯依舊如在夢中。
他不記得這個夢幻一般美麗的女人跟他說了些什么,只記得她的聲音非常的好聽,他恍惚記得這個仙子還拿出一份庚帖一類的東西讓他簽署了名字,按上了手印。
等美人走了,余香猶在,施瑯依舊如在夢中。
韓陵山這時候走進早就空空蕩蕩的教室,認真的拱手道:“恭喜兄臺與云氏第十一女云鳳喜結良緣。”
施瑯用力的搖晃一下腦袋,詫異的道:“我什么時候與人結親了?”
韓陵山坐在施瑯的課桌上慢悠悠的道:“就在剛才,錢多多替自己的小姑子向你提親,你的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人家再三問你可是心甘情愿,你還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施瑯驚叫一聲道:“這不可能!”
韓陵山抽抽鼻子道:“三月三成親是你自己許的日期,錢多多還問你是不是太倉促了,還說你有重孝在身,是不是推遲個一年半載的。
是你自己咬破指頭按上了指印。”
施瑯抬起手發現食指上血跡斑斑,還不斷地有血滲出來,用力在腦袋上捶了兩下道:“我真的干了這些事?”
韓陵山點點頭道:“你說呢?”
施瑯回憶了良久,頹然倒在椅子上耷拉著腦袋道:“我這是昏了頭了。”
韓陵山不屑的笑了一聲,用指節點著桌面道:“你不會以為剛才是錢多多要對你以身相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