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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接到韓陵山的快報已經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李弘基到了那里?”
看完快報之后,云昭問了秘書裴仲一聲。
“從今日收到的快報來看,李弘基的中軍距離京城只有兩百三十里,他的先鋒劉宗敏的前鋒已經抵達大興縣,距離京城只有五十里之遙。
”李定國在那里?”
“按照他們報來的行軍計劃,此時,李定國應該已經抵達張家口,不過,以李定國將軍的行軍習慣,他的輕騎至少已經抵達密云一帶。”
云昭閉著眼睛繼續問道:“居庸關守將是誰?”
裴仲想都不想的回答道:“密云總兵唐通。”
“唐通?”
云昭在腦子將此人的名字過了一遍之后輕聲道:“告知李定國,如果此人投降,殺之。”
裴仲不解的道:“殺降將?”
云昭哼了一聲道:“藍田不是垃圾筐,什么垃圾都收。”
裴仲點點頭,就在筆記本上記錄了對唐通的處理方式。
“韓陵山的快報要迅速決斷。”
裴仲見云昭似乎忘記了韓陵山的八百里加急,就小聲提醒一下,畢竟,按照藍田律例,凡是八百里加急的文書都必須立刻處理掉不能拖延。
云昭抬頭看看裴仲道:“讓首相決斷吧。”
裴仲猶豫一下道:“微臣以為還是陛下您親自下令比較好,不管怎么說,恩處于上才是正確的。”
云昭搖搖頭道:“我赦免接納大明王朝余孽屬于個人保證,首相來做這件事,就屬于藍田人民赦免了這些婦孺,這才是真正的恩處于上。”
裴仲道:“既然陛下如此要求,微臣以為交付人民代表大會來決斷更好,只是常委們分散在各處,會拖延時間。”
云昭嘆口氣道:“還是交給首相處理吧。”
裴仲見事情已經定了,就從云昭書桌上取過文書,用了火漆之后遞給秘書道:“火速送去首相府邸。”
云昭離開書房,抬頭看著隱藏在云霧中的玉山低聲道:“二月了,還不見半點春色。”
“再等等,春天總會來的。”
馮英披著鎧甲從外邊走進來,正好聽到了丈夫的廢話,就順口接了一下。
“時間到了嗎?”
云昭問馮英。
“時間到了,六百二十一個士子已經準備好了,這就要隨軍出發了。”
“我去看看。”
云昭沒有披上大氅,馮英猶豫一下沒有去取,而是匆忙的跟在云昭身后。
就在大書房的外邊,六百二十一個披著白色披風的士子已經背著自己巨大的背囊整齊的列隊在廣場上,見云昭出來了,齊齊的彎腰拱手施禮。
云昭口中連連喊著好,好,好,人走到隊伍最前邊瞅著這群人的隊長彭國書道:“京城局面最是復雜,想要在短時間里清理出一個頭緒來,很難。”
彭國書拱手道:“總會有辦法的。”
云昭指指心口道:“要用心。”
彭國書呵呵笑道:“陛下放心,這六百二十一人,全部都是從各地抽調來的精銳,他們經驗豐富,一旦咱們大軍奪下京城,這些好手必定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安定京城。”
云昭愉快的點點頭,又走到一個留著小胡子的年輕人跟前道:“子魚,你在寧夏鎮六年,本該升任州府,現在卻要遠走戰場,委屈你了。”
何江魚笑道:“卑職就是一塊磚頭,直到今日這塊磚頭還沒有破碎,只要能頂用,卑職不介意在那里,至于州府,遲早有一個是我的。”
云昭笑道:“等拿下京城,藍田將一統北方,所以,京城治理的好壞,直接影響到我們能否真正統治好北方,慎重。”
何江魚笑著點頭,云昭目光一閃,卻從人群里看到了梁英。
梁英見躲不過去,就從隊伍里跑出來,蹲身一禮,甜甜的叫了一聲“陛下。”
云昭笑道:“你怎么也混到隊伍里了?”
話音剛落,就招來一片笑聲。
梁英瞪大了眼睛道:“卑職那里是混進來的,我是考進來的。”
云昭揮揮手道:“好了,算朕說錯話了,我們的梁英是考進來的,很好,你去了京城,正好去拜會一下你的老友,她最近可能沒有好日子過。”
梁英撇撇嘴道:“想要過好日子就該留在玉山。”
彭國書見云昭不再說話了,就朝云昭拱拱手,而后一聲令下,六百余人的隊伍就緩緩出發了。
云昭站在路邊不斷地招手,跟這些精銳們作別。
眼看他們走出了玉山城,云昭這才慢慢地向大書房方向走過去。
走到那棵大柳樹下,停下腳步,折斷一根楊柳遞給裴仲道:“拿去送給彭國書。”
裴仲接過楊柳枝,召喚馬夫牽來一匹馬,跳上去之后,就匆匆的去了。
“夫君舍不得把這人放出去?”
云昭點點頭道:“太快了,以前啊,我以為十五年取天下將是一個極其漫長的歲月,那里知曉,一眨眼就過去了。”
馮英揮刀斬下一根楊柳拿在手上道:“夫君若是嫌棄春天到來的太慢,我們回去把這跟楊柳插在瓶子里,它很快就會綻發新芽的。
即便是夫君不愿意看這樣的一樹春色,卻不知曉,江南的楊柳已經可以飄拂在河面上了,而廣州的春色從未褪去……”
云昭笑道:“總要百花齊放才好。”
北.京城的城門終于關閉了。
沐天濤就站在正陽門的城頭,看著地平線上游弋的黑點,神情凝重。
早在三天前,他就不再出城與賊寇游騎征戰了。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些與他作戰的游騎,開始有目的的將他引誘去更遠的地方,他試探性的進攻了一下,見游騎開始以白人隊的形式出現,就果決的退回來了。
他相信,只要自己這三百人被賊寇的百人隊纏住,馬上就會有成千上萬的賊人將他圍困住。
也就是說,賊寇的大軍終于兵臨城下了。
他已經有三天沒有見過朱媺娖了。
他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朱媺娖跟夏完淳到底說了些什么,有沒有成功。
那一天,朱媺娖回來的時候,腳上穿的是夏完淳的靴子。
靴子她穿著很大……
那一天發生了很多的事情,他宛若夢中,記不清很多細節,只記得自己與朱媺娖非常的瘋狂。
他完全想不到一向溫婉的公主,會如此的癲狂。
在那個溫暖的房間里,公主大哭一陣,然后就抱著他瘋狂的索求,直至精疲力竭,還不肯放開他……整整一天一夜,他們沒有離開那個溫暖的房間……
疲憊至極,也痛苦至極,最終相擁著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公主已經不知所蹤,只有床單上留下的片片落紅,像是在提醒他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城墻上不時地開始有火炮的轟鳴聲。
唯有正陽門一點動靜都沒有。
皇帝派來的宦官使者不止一次的來到正陽門,他們很想跟沐天濤這個皇帝非常賞識的權臣說兩句話,卻最終被這里死一樣沉默的環境,壓迫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曹化淳到來的時候,沐天濤才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這里是死地,曹公來這里做什么?”
曹化淳昔日滿頭的烏發早已經變得雪白。
昔日挺拔的腰身也變得佝僂。
自從云昭想要他的腦袋之后,他從未離開過皇宮一步。
躲了這么長時間,今天他不在乎了,也就主動離開了皇宮。
“老夫就要死了,不出宮又能如何呢。”
沐天濤笑道:“怎么又會想起來看我呢?”
曹化淳咳嗽一聲道:“身為閹人,曹某一生還算清廉,這一生也未曾謀害過誰,可就是名聲不太好聽,文官們喜歡將老夫稱作閹人,武將們喜歡將老夫稱作閹狗。
現如今啊,也只有世子還愿意稱呼老夫一聲曹公,讓老夫心里熨帖的緊。
既然難得,以后,老夫會常來。”
沐天濤笑道:“那就一起死在這里好了。”
話音未落,地平線上就傳來一陣悠長的號角聲,先是無數的旗幟出現在地平線上,然后便是黑壓壓的人群,如同烏云一般的平壓過來。
曹化淳面對潮水般的李闖大軍并未表現出慌張之色,而是指著那群人道:“這些人,以前都是陛下的順民,現在,他們卻恨陛下不死。”
沐天濤道:“殺光就是了。”
曹化淳道:“殺不光的,其實啊,這些人恨錯人了,若說這天下還有一個人由衷的希望他們能過上衣食無缺日子的人,那就一定是陛下。
可惜,陛下一個人什么都做不了,在大勢之下,他一個想要給百姓好日子的人,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將各種攤派,稅賦,添加在他們身上,讓他們的日子更加的難過。
老夫有時候想啊,如果陛下是一個百口之家的主人,他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好的主人,可惜,他是億萬黎民的共主,他沒有能力駕馭大明這匹烈馬。
最終被烈馬從背上摔下來乃是應有之意。
同樣是人,云昭駕馭烈馬的功夫就很好,烈馬在他的胯.下,可以馳騁千里而不停息……”
沐天濤耳邊聽著曹化淳暮氣沉沉的聲音,嘴里卻不斷地下達著命令,敵人出現,讓他身體里的血液似乎都開始燃燒起來了。
“只要賊兵跨過紅色的測距線,就立即開炮。”
“媺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孩子,我知道她帶給你的只有災難,老夫還是想要告訴你,別拋棄她,如果你答應老夫不拋棄媺娖,與她生死與共,老夫必有后報。”
沐天濤眼看著賊兵大隊已經跨過了測距線,就揮動手里的旗子吼道:“開炮!”
“轟轟轟……”城頭的紅衣大炮依次響起,一串串的黑色的炮彈沖向賊兵的軍陣,在軍陣中砸出一條血肉空隙。
就在曹化淳準備離開的時候,沐天濤大聲道:“曹公手下留情,放朱媺娖一條活路。”
曹化淳不解的道:“這是怎么說的?”
沐天濤快速向前走了兩步,不知何時,他的長槍已經握在手上,身體向前一傾倒,毒龍一般的長槍就刺穿了曹化淳的胸膛。
曹化淳雙手痛苦的抓住槍桿艱難的道:“為什么?”
沐天濤笑道:“你在勾引我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