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的社會背景下,個人命運其實是微不足道的。
一般情況下,在大明,云昭的意志便是大的社會背景。
所以說,秦良玉既然已經卷入了這個社會浪潮,她想全身而退——很難。
這跟老將軍昔日立下的功勞無關,也與老將軍的赤膽忠心無關,甚至與老將軍的年紀沒有關系,她的弟弟跟兒子造反了,且是在不理睬她的安危情況下造反了,就說明,她已經被她的家族拋棄了。
云昭是皇帝,所以呢,他看事情的角度很奇怪。
恰恰就是因為老將軍被家人拋棄了,卻在云昭這里找到了一個可以原諒老將軍的理由。
“和而不群”。
這就是云昭批閱在高杰文書上的四個字。
這份文書是高杰詢問如何處置秦良玉以及石柱馬氏,秦氏的。
“君子保持各自的獨立人格,但能與意見不同的人和睦相處;小人則相反。”
這是張繡問云昭“和而不群”四個字表達的含義的時候,云昭給張繡的解釋。
然后,張繡就在給高杰的文書上把這句話加上去了,最后還特意注明——不得戕害秦良玉。
之所以這么麻煩,完全是張繡認為高杰就是一個草包,未必能理解陛下高妙的批閱意見,為了防止出現千古冤案,才特意做的備注。
在批閱高杰送來的文書之前,云昭先是看了監察部送來的文書,看完監察部文書之后,云昭才批閱了那四個字。
他也希望給這位巾幗英雄一個好的結果,所以,在批閱完那四個字之后,就讓張繡去后宅告訴馮英,她可以安心了。
整個石柱地區,能讓馮英牽腸掛肚的就是那個把她當孫女養的老將軍,現在,親情依舊可以維系,這很好。
馮英聽了張繡的傳話之后,第一時間,就向蜀中派遣了六十個黑衣人,她希望這些人能把老將軍帶來玉山,好好地過幾年安靜的日子。
藍田皇廷在確定了馬祥麟,秦翼明的意圖之后,第一時間就告訴了高杰,對付這兩個人以驅逐為主,以剪除他的羽翼為輔,萬萬不得傷害這兩人的性命。
對于野心家,藍田皇廷一向是很尊重,且歡喜的,尤其是那些想要當皇帝的人,藍田皇廷更是會給予他們最大的尊重與幫助。
因為,只有這種人不斷地出現,藍田皇廷才有絕妙的開疆拓土的理由,藍田界碑才能隨著這些人的腳步浪跡天涯。
藏南啊……云昭垂涎這塊地方已經很久了,主要是這個地方真的很重要。
雖然這里地處喜馬拉雅山南麓,與外邊幾乎是隔絕的,可是,就在這片荒蕪,古老的土地后邊還有一片巨大的財富之地……
這地方對于云昭這種把世界地圖裝在腦袋里的人來說,藏南之地就是一根破繩子,破繩子不值錢,可是,被破繩子拴著一串牛——有尼泊爾,印度,以及剛剛脫離烏斯藏,自立為王的不丹。
烏斯藏是一片高地,很多地方都不適合人居住,但是在,烏斯藏這個大水塔周邊,卻都是溫暖濕潤的好地方,云昭覺得人們可以把烏斯藏高原當成神一樣膜拜就好。
至于居住地,還是選在山下比較好。
現如今,英國人,西班牙人,荷蘭人,葡萄牙人,法國人紛紛進入了被土王們統治的印度,云昭正在考慮要不要從陸地上進入印度北部。
藏南之地自然是不能走大軍的,不過,作為一個補充還是很不錯的。
云昭甚至料定,馬祥麟,秦翼明之所以想進入藏南,很可能也是在垂涎繩子后邊的那一串牛。
從這一戰略眼光來看,馬祥麟,秦翼明遠比張秉忠,李弘基之流來的長遠。
這兩個人深知,距離云昭太近,就是他們最大的原罪。
只有讓烏斯藏高原將云昭擋在后邊,他們才能開拓出真正屬于自己的王國。
那個叫做阿旺·納姆伽爾的烏斯藏竺巴格魯派喇嘛,他在烏斯藏被人打擊的沒有立足之地,眼看就要滅亡。
危機時刻審時度勢,阿旺·納姆伽爾毅然帶領竺巴派信徒遠走不丹。
由于阿旺·納姆伽爾修得一身好佛,又有神符四腳神龍做護駕,因而所到不丹之處,無不歸順于其旗下。
這樣的人都能成為一國之君,馬祥麟,秦翼明就堅決的認為自己也可以。
云昭相信,馬祥麟,秦翼明一定會成功的,因為,邀請他們進入藏南的本身就是格魯派的大喇嘛,有這些人帶路,以這兩個人在大明的修煉成的戰力,沒道理打不過,一個仰仗四腳神龍裝神弄鬼的喇嘛。
這些在監察部的文書上寫的很清楚,云昭恨快就有了決斷。
這一次他準備屈服。
接受馬祥麟,秦翼明勒索的條件。
接受這兩個人提出的用軍火交換藍田皇廷那些被他挾持的官員的條件……如果可能,云昭甚至想在交換的時候吃一點虧。
張國柱在看到了云昭批閱的文書
之后,馬上就圈閱同意,并且附上一句話——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我藍田官吏的安全,不論對方提出任何要求,我方都應該優先滿足……一切以保護我方官員安危為第一要務,切切!”
給高杰的文書很快就離開了玉山,帶著云昭跟張國柱的無限期盼八百里加急走了。
這份文書在被云昭,張國柱批閱后不久,就被刊登在了《藍田日報》上,云昭相信,這一下,馬祥麟,秦翼明,應該有膽子跟大明索要更多的東西了吧?
“這就是軍人的恥辱!”
云楊握著報紙來到云昭辦公室暴跳如雷!
“帶紅薯了沒有,今天想吃。”
云昭沒有理會暴怒的云楊,反而伸出手問他要烤紅薯。
云楊呆滯了一下繼續怒道:“今天來找陛下不是來共享紅薯的,所以沒有。”
云昭失望的瞅了一眼云楊道:“沒帶紅薯就滾!”
云楊失望的道:“敵人用我們的人脅迫我們,如果我們屈服了,這樣的事情就會層出不群,陛下,此時此刻,就該用雷霆手段,陣斬馬祥麟,秦翼明匪類,給世人一個教訓。
如果陛下擔憂我方官員安危,一來可以用馬氏,秦氏族人交換,二來,可以派出精銳的黑衣人小隊搜索,突襲對方營地,救出我方人員。
就算有一定的風險,有一定的損傷,末將也認為是值得的,那些被馬祥麟,秦翼明挾持的官員,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怪罪我們。
屈服實在是有傷我大明顏面,讓世人恥笑我等懦弱無能。”
云昭皺眉道:“怎么跟朕說話的?”
云楊跳著腳道:“陛下做事不妥,難道就不允許臣子進諫嗎?”
云昭瞅瞅張繡,張繡立刻心領神會,親熱的靠近云楊之后,一只手溫柔的捏在毫無察覺的云楊的脖頸之上,稍微一用力,云楊的身子立刻就軟了,被張繡拖著離開了大書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凡我漢人踏足的無主之地,皆為我大明所有。”
離開了大書房的云楊,在張繡松手的第一瞬間,就一個大翻身將張繡摔倒在地,一個虎撲騎在張繡身上才要掄起拳頭毆打,笑嘻嘻的張繡立刻就念出了《大明開疆拓土策》的總綱。
云楊舉著拳頭道:“這中間有計謀?”
張繡點頭道:“大將軍覺得陛下是那種眼睛里可以揉沙子的那種人嗎?”
云楊半信半疑的道:“阿昭很小氣,從不肯吃虧,我也奇怪這一
次他為什么會如此慫包。”
張繡笑道:“大將軍,能否從我身上起來,這么多人看著呢,很不雅觀。”
云楊搖頭道:“你先說道理,說的通了,你捏握頸椎骨的事情就此作罷,說不通,我還要繼續揍你。現在放開了,想要捉住你不太容易。”
張繡攤開手無奈的道:“大將軍,您想想啊,馬祥麟,秦翼明兩個人基本上就是兩個窮鬼,除過一身的武力之外,屁都沒有。
就靠他在川西征召的那些散兵游勇,怎么能去藏南開疆拓土呢?
就算能開疆拓土,他們又怎么能把事情做大呢?
他們不把事情做大,我們以后怎么用征繳叛匪的名義,去接受已經被馬祥麟,秦翼明打下來,且治理的在差不多的,并且基本接受我大明人統治的地方呢?
您想想,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云楊的拳頭慢慢落了下來,若有所思的道:“好像真的是這個道理。”
張繡笑道:“本來就是這個道理,我們現在只擔心馬祥麟,秦翼明不敢問我們要太多的東西。”
云楊道:“算你說的有道理。”
張繡道:“既然有道理,那就松開我,讓我起來,好給大將軍倒茶。”
“我不喝茶!”
云楊話音剛落,就重重的一拳擂在張繡的眼睛上,這才心滿意足的起來,重新進了大書房,準備跟云昭道歉。
“紅薯拿來了?”
云楊進來的時候,云昭正準備練字。
云楊立刻變戲法一般的從懷里掏出用荷葉包裹著的兩枚熱騰騰的紅薯放在云昭桌面上。
云昭咬了香糯的紅薯一口,滿意的朝云楊挑挑大拇指道:“說真的,你烤紅薯的本事,遠比你當大將軍的本事要好。”
云楊諂媚的道:“我也這么認為,以后改好了,陛下再看看我有沒有長進。”
云昭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楊,又咬了一口紅薯道:“別改了,這樣挺好的。”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