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云彰引進兩萬五千名異族勞工的事情,云昭從來都沒有說過云彰,他希望這個孩子能夠自己領會其中的意義所在。
他總要學會長大,不能像自己一樣,在一個幼小的身體里裝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好。
河南的災情徹底過去了。
剩下來的就是大規模的重建。
關中人對于重建是有著絕對的話語權的。
僅僅是云昭就把關中重建了兩遍,一次是洪災,一次是地龍翻身。
云昭看的是河南重建的總綱,對于細節張國柱不跟他說,也沒必要提。
原本只能拿出兩千七百萬銀元的張國柱,這一次顯得有些財大氣粗,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個億的追加投資。
雖然這些錢是分三年才下撥的,數量依舊很大。
這就算是把喪事當喜事辦了。
一個破舊的中原地,被洪水橫掃了一遍之后,不出三年,一個經過嚴格規劃的新中原就會出現在世人面前。
云昭之所以會這樣做,就是在收買民心,讓百姓們知曉自己的國家不但強大,富裕,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們,更不會只收稅不干人事。
追加的一個億的投資,不僅僅是要重建費用,還要對中原百姓的生存狀態來一次徹底的改頭換面,從關中淘汰的大量工坊,將會落戶在中原,以后,這里不僅僅只有農業,工商業也將發展起來,最后達到輻射全國的目的。
看完總綱,云昭對張國柱他們這些人的能力再一次夸獎了一遍,就把監督這筆錢使用的工作交給了庫藏跟監察部。
用印之后,這份總綱就被送去《藍田日報》刊發。
報紙出來之后云昭瞅著報紙上自己的印鑒,不滿的抖抖報紙,對張繡道:“不清楚。”
張繡攤攤手道:“這就沒法子了,他們特意做了模糊處理,免得被騙子有機可乘。”
云昭愣了一下道:“有人用我的印鑒騙人?”
張繡道:“有的,出現了三宗,都被砍頭了。”
“有人信?”
張繡瞅著皇帝道:“憑什么會沒人信呢?”
云昭點點頭道:‘確實該殺。”
“陛下,李定國將軍建議重建赫圖阿拉城,并且重新起名曰:鎮遠。”
云昭頭都不抬的道:“不念書就是這個下場,我們要什么鎮遠城,難道說城池以北的地方不要了?告訴他,朕不要什么鎮北只要望北!”
張繡笑道:“鎮遠二字寓意不足,不如望北,這就給他回信。”
“等等,云彰,云顯今天去法部投案自首怎么樣了?”
張繡愣了一下道:“自然是要先走手續。”
“走手續?”云昭放下手里的毛筆看著張繡等他解釋。
張繡苦笑道:“獬豸能把二皇子怎么樣呢,可是,又不能不理會,所以,只好走手續了,微臣估計,這個手續不走個三五年不算完,很有可能會走的沒完沒了。
這樣,萬一代表大會上有人提起來,他就能用正在辦理的借口搪塞。
微臣看來,二皇子殺的是云氏家臣,而這個家臣也并非是沒有取死之道,造不出一個大的民怨,在代表會上被人提起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最后一定會以過了追訴期而不了了之。”
云昭瞅著媚笑的張繡淡淡的道:“不能不了了之,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結果,還需要將案子辦成鐵案!”
張繡呆滯了片刻道:“陛下,這有些欺負人。”
云昭道:“不欺負,我會命《藍田日報》全程跟進!”
張繡嘆口氣,就匆匆的去找獬豸先生去了,這件事太棘手,從法理上來講,云顯明顯是錯的,從人情上來講,云顯的行為卻是符合人們期望的,起碼,在底層百姓看來這樣的行為是對的。
按理說,法理之外才是人情,皇帝卻明顯的站在了人情一方,也就是說皇帝選擇了百姓,以一種蠻橫的方式開始與藍田王朝越來越嚴苛,越來越細致的由他制定的律法對抗。
所以,皇帝這一次做事絕對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簡單的想要了結此事。
這些年來,皇帝總共動用了六次赦免權,前三次都是大規模的赦免某一個特定的群體,可是后面的三次赦免的對象卻非常的具體。
第一件便是龐姚氏殺夫案!
龐姚氏原本是徐州沛縣龐氏的童養媳,自幼便生活在龐氏,年滿十四之后就嫁給了龐升,龐升此人嗜酒,嗜賭,每每酒醉或者賭輸之后就會把全部的脾性發在龐姚氏身上。
可憐龐姚氏為了兩個年幼的子女,咬著牙強行忍耐,直到龐升賭輸之后,將自家孩子也押上了賭桌,賭輸之后回家強行要把六歲的長女給債主。
龐姚氏不從,死命與龐升搶奪孩子,卻被龐升用棍子毆打的昏迷過去……閨女終究給了別人抵債。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一次龐姚氏在得知龐升把自己的兒子也輸給了別人之后,又聯合母親將她歐打一頓,這一次,徹底的絕望了,在龐升喝醉酒睡著之后,用斧頭剁死了龐升。
剁死了龐升之后,龐姚氏又把龐升的母親一并殺死,然后就準備帶著自己三歲的兒子逃跑,最后被官府捉住。
地方族老,以及慎刑司認為龐姚氏有預謀的連殺兩人,雖然其情可憫,然連殺兩人罪在不赦,遂判決龐姚氏秋后處決,孩子交付憫孤院撫養。
這個案子在沛縣掀起了軒然大波,當地百姓紛紛上書慎刑司,請求對龐姚氏輕判。
龐姚氏的案子經過縣,州,府三級核定之后維持原來的判決,將卷宗交付法部存檔封存。
每年秋決之前,法部都會選擇一些死囚的卷宗拿給云昭審核,云昭在看到龐姚氏的案子之后,第一時間就下達了赦免令。
不僅僅赦免了龐姚氏,還直接命令監察部查明龐姚氏女兒的下落,將孩子交付龐姚氏,將參賭的那群人全部發配西域軍前效命十年。
設計賭贏龐升,拿到人家閨女的那個賭徒,更是直接沒收全部家產補償給了龐姚氏,并發配馬六甲遇赦不赦。
就這一個案例,就足矣說明,云昭制定的律法雖然嚴苛,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講人情,更多的時候,這一次判決,就是云昭個人意志的體現。
云昭先是準許了慎刑司的判斷標準,但是,他又用自己的意志打破了律法的約束,判斷的過程中完全沒有遵守律法,完全以自己的心情出發,從而做出了最后的判斷。
這一次也是一樣的!
既然兩次同樣的案例,皇族用了同樣粗暴的手段去解決,那就說明,皇帝對目前律法的執行是有意見的,律法需要進一步考慮到人性。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說法,張繡甚至認為,這是云昭對百姓施恩的一種手段。
張繡離開法部之后,大門上懸掛著一頭用獨角挑著一面天平的法部就徹底陷入了混亂狀態。
只有云彰跟弟弟兩人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對這里的混亂不聞不問。
這件事應該在短時間內是處理不了的。
云彰就回到了藍田縣繼續安靜的處理自己的政務,而云顯則回到了玉山大學堂跟著孔秀繼續讀書,哪里都不去,就等著法部喚他過去。
獬豸堅持了足足半個月,最后,他還是踏進了云昭的大書房,這讓正在跟云昭討論河南重建事宜的張國柱,韓陵山,錢少少都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他。
盧象升進門之后淡淡的道:“陛下的混賬兒子罰錢一萬賠給死者家屬,禁足玉山大學堂半年,至于怎么說是我們法部的事情,陛下不得過問,這是我們最后的判決。
否則,就按照殺人處理,陛下再動用赦免權把你兒子撈出來。”
云昭笑道:“您是獬豸,又是最高官,您的審判我接受,不過,我皇家也有我們的說法,同樣的,法部不得干涉。”
盧象升嘆口氣道:“法,就是法,是我們拿來維持國朝秩序用的,陛下不能總是這樣拋出一個又一個的事件來讓法部難堪。
另外,此次準許異族人在大明國土居住的政策老夫認為也有問題,不能是三十年,這個年限跟永久居留有什么區別?
別看奴隸現在使用起來很順手,過些年之后,老夫敢肯定,這些人一定會成為大明的動亂之源。”
云昭淡淡的道:“怎么拿我兒子跟這件事情作交換呢?”
盧象升繼續嘆口氣道:“看不習慣的總要說一聲,等我年紀過了七十歲,你求我說話我都不會說了,好不容易活到高壽,少一天都不愿意。”
云昭道:“那就加強管理就是了。”
“管理哪里比得上事先預防?”
“那就預防!”
“好,這件差事法部接了。”
盧象升說罷看看張國柱,韓陵山,錢少少三人冷哼一聲道:“你們今天看老夫的笑話,來日有你們叫苦連天的時候。”
說罷,就背著手走了。
張國柱嘆口氣對韓陵山道:“看來一個億的利益,觸動了這個老家伙的心思。”
韓陵山道:“不插手,哪來的利益啊,老家伙這些年變得讓人不認識了。”
錢少少笑道:“別的部門不停地發錢,發補貼,就法部冷冷清清的,這個老家伙麾下也有十來萬人要張嘴吃飯呢。”
云昭笑而不語,他覺得這樣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