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秉忠死了。
云昭熟識且奉作指路明燈一般的一個人也就死了。
云昭承認,他一路走來,就是靠摸著李弘基跟張秉忠過大明這條深淺莫測的河呢。
對于他們,云昭有很深的感情。
現在,死掉了一個,云昭思想上的一條腿也就瘸了。
張秉忠即便是到死,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其實就是云昭。
假如不是云昭在暗中保護他,以韓陵山,錢少少的能力,他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現在是沒辦法了,如果他好好地繼續留在流寇群中,或許還能活一段時間,是他自己逃跑了,還被韓陵山給找到了,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沒人能理解云昭對張秉忠的感情,這種感情是從上一輩子就培養起來的,很難說立刻放下。
所以,云昭這一頓酒喝的痛快淋漓,大醉而歸。
早晨醒來的時候,看到錢多多守在他跟前,見他醒來了,錢多多就矮下身子用額頭觸碰一下丈夫的額頭,小聲道:“死了一個賊寇而已,這么傷自己做什么。”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親密無間的伙伴,當別人還以為云昭是因為高興喝醉酒的時候,錢多多卻知道丈夫這一次真的很傷心。
“沒什么,就是一時之間轉不過來。”
“怎么昨天還親自上手殺人了?這種事你干不來,在家里殺雞你都殺不好。”
“死在我手里的人多的數不清。”
“那不一樣。”
錢多多見云昭沒有起床的意思,就坐在床頭,將云昭摟在懷里道:“別勉強自己,您努力了這么長時間,不就是為了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嗎。
現在怎么還當真了?
您還說不忘初心,現在,也忘記了。”
云昭吧嗒一下嘴巴道;“我只是不忍心自己一身的才華被埋沒掉。”
錢多多哄孩子一樣的用頭頂著云昭的腦門,眼睛對眼睛的道:“現在都施展出來了,您可以做點您喜歡做的事情啊。
您以前說,要在每一座名山上修建一座行宮,要在每一個繁華的城市都擁有一座宮殿,在每一條大河上泛舟,現在,您已經做到了。
妾身已經幫您在有名的大山上都修建了行宮也在每一個大城市里都修建了宮殿您可以過上您喜歡的朝秦暮楚的生活。
每天醒來外邊都是一個不一樣的環境每天都新鮮,
每天都愉快。”
云昭吃了一驚道:“你真的這么干了?”
錢多多吃吃笑道:“那是自然,不過呢,沒用皇家的名義每一處地方都很好有您看煙霞云海的地方,有您聽松濤的地方有您聽雨打芭蕉的地方,有您聽竹葉蕭蕭的地方,有推開門就能迎接朝陽的地方有關上窗就能看到漫天繁星的地方。
有感受吳儂軟語的地方也有搏擊塞外冰雪的地方,有的門外便是十丈軟紅,有的屋內便是青燈古佛,有的地方會有紅梅探窗有的地方腳下便是十畝金菊。
您還可以放舟白帝城品味千里江陵一日還的豪邁,也能浮舟海上觀一海星河,最妙的是一處住宅修建在懸崖上您推開窗,就能飛流直下三千尺……”
云昭溫柔的看著錢多多道:“到時候我們一起……”。
錢多多笑道:“不管您干什么,妾身都陪著你。”
云昭撫摸著錢多多微微變粗的腰身感慨道:“這樣的老婆娶的實在是太值了。”
“感覺好一些了?”錢多多嬌笑著問。
云昭點點頭道:“不知不覺的心情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就該起來,雷恒夫婦來燕京了,聽說雷恒準備離任軍團長的位置,希望能去鳳凰山軍校擔任副校長,這又是一個好消息,您喜歡不喜歡?”
“喜歡,又有一些難受。”
“錯了,您應該喜歡,而不是把自己帶入到別人身上去感受別人的感覺,您以為人家喜歡的,在一些人心中并不喜歡。
就像雷恒,人家本來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在鳳凰山軍校當副校長,當初是您把人家從軍校里踢出去擔任了軍團長。
現在,人家又可以回軍校教書,歡天喜地的。”
云昭搖搖頭道:“權力這東西會上癮,雷恒未必會如你想的那樣歡喜。”
錢多多道:“您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歡喜呢?”
“我現在不怎么敢相信人了。”
“你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不過,不論是誰當上皇帝之后都會害怕一下的。”
“也是,錢多了還怕賊惦記呢。”
云昭在錢多多懷里扭捏了好一陣子,才懶懶的起床,夫妻多年,該起的不該起的心思都起過,只剩下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卻更加的溫馨。
中午陪著雷恒,張國瑩夫婦吃了一頓飯,飯菜談不到豐盛,就是一頓簡單的家常便飯。
飯的時候,雷恒沒有表現出對軍團長這個位置的眷戀,相反,他看張國瑩的眼神讓云昭有些妒忌,畢竟,那種歉疚,憐愛,又有些驕傲的模樣,讓云昭覺得沒有把錢多多叫過來一起吃飯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下午,云昭跟韓陵山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有些感慨,畢竟,為了老婆放棄如此重要的一個權力,不是一般人能干出來的。
韓陵山聽了之后卻有些不以為然,翻著白眼珠對云昭道:“多多做事情的時候,什么時候有過理所當然,水到渠成這種事?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強按頭,我覺得這些話其實都是在說多多。”
云昭不解的道:“你是說雷恒跟張國瑩這一對之所以會這樣,純粹是多多在其中起作用了?”
韓陵山冷笑一聲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雷恒在杭州養了一個小的。”
云昭嘆口氣道:“果然,愛情這種東西都是期限的。”
韓陵山笑道:“情與欲雷恒分的很清楚,或者說,這是人家可以放出來的也不一定,畢竟,有些事情我們能知道,人家張國柱也能知道。
他張氏一門兩國,再加上一個實力強大的軍團,有資格在我藍田皇朝充當一下權臣。”
“唉,你又破壞了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韓陵山道:“你以前不是常說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沒有美好這種東西嗎?”
云昭道:“我現在又開始期望了。”
韓陵山大笑道:“果然是陰極陽生,陽極陰生。”
云昭很想毆打錢多多一頓。
見到錢多多乖巧的模樣之后,云昭又舍不得了,雖然錢多多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寵妃的名聲,云昭并不介意,畢竟,這都是自己寵溺出來的。
既然已經寵溺了這么多年,那就干脆繼續寵溺下去,也好有始有終。
云昭自己的名聲在大明也不是很好,早年間的好多傳說,以及一些淫穢印刷品,早就把他的名聲給敗壞光了。
不過,大明百姓們不是很在乎自家皇帝是個貪花好色之徒,這么多年下來,由于一項又一項的仁政不斷施行,百姓們都認為皇帝貪花好色跟他們一毛錢都沒有。
只要這個皇帝不胡亂加征稅賦,管他是個什么樣地人呢,皇帝都是一個德行,這個已經不錯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的人們會相信起居注里面說的這個英明,簡樸,睿智,善良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呢,還是相信野史里那個狂野,暴躁,好色,殘忍,嗜殺
的皇帝才是他們真正的皇帝。
反正,云昭不在乎。
春天不是一個好的狩獵季節,畢竟,在這個季節里正是野獸繁衍的好時候。
不過,云昭還是要走一遭塞上。
來到了燕京,云昭必須接見一下草原上各個寺廟的活佛,以及牧民代表。接受他們對大明王朝的擁護以及臣服的誠意。
這件事從去年離開玉山前往燕京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籌備了,現在去塞上的皇家獵場,正是時候。
按照張國柱的統計,全天下的宗教人士都會準時抵達,草原上的牧民代表們也會準時抵達,當然,烏斯藏高原上剛剛翻身做主人的新烏斯藏人也會抵達。
只有西域之地沒有什么人過來,或者說,夏完淳認為西域這邊的人沒有必要過來。
這一次大會基本上是孫國信大活佛籌備的,應該是一個勝利的大會,成功的大會,一個富有成果的大會。
草原上的王爺被殺光了,一個都沒有留下,就算還有活著的,也跟著多爾袞去了極北之地,現有的牧民中,一半是漢人,一半是蒙古人,云昭這時候已經不在乎什么漢人,蒙古人了,這些人都是大明皇朝勤勤懇懇的牧人,為大明的肉食,奶制品,皮毛供應有著不可取代的作用。
新的烏斯藏人也是一群可以信任的人,云昭同樣不是很在乎他們的身份了,自從烏斯藏被韓陵山從根子上改造過之后,不再是什么雪域佛國,而是真正屬于大明的領地上得大明人。
西域還不成,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還沒有完全崇信佛教,道教之前,還不能算作自己人。
說句大實話,云昭到現在,還不明白那片土地上的人們為什么一定要給自己弄一群神佛供奉起來,好像沒有了神佛,他們就沒有法子過日子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