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洲乘坐著一艘五百擔的大型漁船去了海上。
種掌柜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一筆生意進賬兩萬個銀元,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
不過,陛下要求他們把這些少年郎送到海上要求好歹進行的不錯。
如果來廣州的是楊雄這等刁滑人物,種掌柜自然不會多嘴,因為那完全是無用功,既然來的都是家里的子侄輩,這中間可以操作的余地就太大了。
也不知道楊雄大人聽說自家胞弟給他楊氏弄了老大一座海島會是一個什么心情。
島嶼是不要錢的!
誰先找到了就是誰家的!
朝廷會有詳細的記錄!
只是,島嶼拿到了,就一定要進行開發,第一年上島多少人,那么,來年島上的人口就要翻倍,第三年同樣如此,以第一年上島五人來計算,十年之后,這座島上就必須有兩千五百人才成,也只有達到這個目標。
十年之后,一個男爵的爵位基本也就到手了,這座海島,也就徹底的歸開發者所有了。
也就是說,一旦楊洲找到了一座不錯的海島,他就要不停地開發這座海島十年,而且每年都有開發比例要求,以楊洲一個人的能力根本就無法完成這樣的事情。
楊氏以及楊雄被徹底拖下海是必然之事。
寒冷了幾天的廣州,在被太陽曬過兩天之后,就迅速的變成了春天。
種掌柜脫掉了厚衣衫,換上了清爽的褂子,坐在一張竹椅子上就著紫砂茶壺啜飲茶水。
他就不喜歡廣州的冬天,只有暖暖的空氣包裹著身子,他才感到舒爽。
一個身著青衣的士子施施然的走進了店鋪。
這家伙一看就是出身于玉山書院。
因為,別處的士子不可能像他這樣平易近人的跟伙計說笑,別處士子也不可能對這里的香料名稱,用途了如指掌,當然,別家士子也不會在平易近人的時候眼底還會有一絲絲的疏離。
沒錯,這個士子坐在不高的柜臺上看起來很像是一個潑皮,可是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卻總是那么的讓人覺得舒服,這就導致他的行為看起來像潑皮,落在伙計眼中卻像是見到親人……
小伙子年紀不大,最多不超過十五歲,眉目看起來很是清秀,一雙靈動的眉毛動起來很有喜感,片刻功夫就讓伙計變成了他的跟班。
一個赤著腳扛著竹制扁擔的腳夫從種掌柜身邊經過之后,種掌柜的眉毛就皺起來了。
“這么漂亮的小郎君,怎么也不該是徐五想的兒子啊。”
種掌柜努力回憶了一下徐五想那張大麻皮臉,好不容易從這個年輕小伙子的臉上找到了幾處與徐五想有些相似的地方,就嘆一口氣道:“買了香料就快些滾回玉山,你應該還沒有畢業吧?”
正在努力從伙計處收集消息的徐天恩轉過頭瞅著種掌柜道:“認出來了?”
種掌柜揮揮拿著茶壺的那只手道:“如果把你老子臉上那些遭災的麻子去掉,你們父子兩就是一個模子的印出來的。”
徐天恩嘿嘿笑著施禮道:“見過伯伯,能說出這一點的,喊伯伯絕對沒錯。”
種掌柜笑道:“這里就是一個陷阱,買了香料之后就轉頭回玉山吧,要是喜歡這廣州風物,就讓伙計帶著你四處轉悠轉悠,再嘗嘗這里的魚鮮。
再給你母親,弟弟,妹妹們帶些玉山見不著的東西,也不枉來廣州一遭。”
徐天恩笑道:“我爹也是這么吩咐小侄的,敢問伯伯名姓,侄兒也好回稟家父。”
種掌柜搖搖頭道:“算了,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只要不去海上,我就算對得起你爹。”
徐天恩再次拱手道:“小侄知曉,陛下開放了海禁,如今正需要大量的人馬下海,伯伯身為皇家管事,為何反而不希望小侄下海呢?
要知道,小侄此次前來就是想要去海上見識一番的。”
種掌柜瞅瞅這只毛都沒長齊的小狐貍一眼,淡淡的道:“要下海可以啊,這就給你準備船只,再給你配一些熟練地水手,再給你雇傭一些護衛,你就可以下海去給你爹弄一個碩大的海島了。”
徐天恩嘿嘿笑道:“伯伯說笑了,侄兒想下海,問題在于我爹,我爹說了,我要是敢下海,他就打斷我的腿。”
種掌柜嘆口氣道:“你爹說的是對的,這陸地上還有我大明王法約束,走到哪里都不是問題,去了海上,大明的王法就不管用了,人的野性在海上彰顯無疑,雖說韓將軍已經封鎖了馬六甲海峽,這南洋大海已經成了我大明的內海。
只可惜,海上的人太少了,兩船相遇,如果起了歹心,頃刻間就會發生一場血戰,你娃娃還年幼,經歷不起這樣的場面,等你年長幾歲了,就可以去海上闖蕩一番。
現在,聽伯伯的話,讓伙計帶著你去耍子,青樓不許去!
回去的時候,老夫會給你備好貨物跟你送給你父母的禮物。
刀仔,照顧好徐家公子,敢去青樓小心老夫剝了你的皮。”
徐天恩見這位陌生的長輩已經下了令,就躬身致謝,隨著那個叫做刀仔的伙計去玩耍了。
徐天恩來到街上,先給自己跟刀仔一人弄了好大一杯椰奶清涼補,一邊走一邊吃。
待得兩人轉悠了半個廣州城之后,徐天恩就找了一處吃牛雜的小店跟刀仔準備解決午飯。
這半天功夫下來,徐天恩與刀仔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在把一塊香糯的牛頭皮挾給刀仔之后,徐天恩就道:“刀仔,海上真的很危險嗎?”
刀仔一邊吃一邊道:“有海盜呢。”
徐天恩皺眉道:“施瑯伯伯不是已經把海盜誅殺干凈了嗎?”
刀仔搖搖頭道:“海盜是殺不光的,咱大明的海民一個個都跟著韓大將軍,施瑯將軍成了海軍,自然沒有人再去做海盜。
可是,這海上的人太雜了,倭國的幕府大將軍德川家光這些年不知道為什么興起了真正一統倭國的心思,不斷地攻伐各地的大名,聽說勢如破竹的不好抵擋,已經死了很多很多大名,所以呢,也就有了好多好多的浪人。
這些沒了主公的浪人在陸地上混不下去了,一個個的就下了海,成了海盜。
不光是他們成了海盜,一些流浪在海上的朝鮮人,也成了海盜,還有被施瑯將軍攻陷臺灣的時候,逃走了不少的西班牙,葡萄牙人,韓大將軍堵著馬六甲,他們回不到歐洲,我大明又不要他們,所以,這些人也成了海盜。
當然,還有鄭氏的海盜殘余,安南海盜殘余,暹羅海盜殘余,據我所知,好像還有張秉忠的一部分部下也成了海盜。
這些海盜的力量不算大,可是他們跟蚊子一般的討厭,海軍想要找他們還找不到,殺一批之后,馬上又有一批人成了海盜。
大的商船上有火炮護衛,他們是不敢劫掠的,可是,沒有武裝的商船遇到他們就慘了。
就在半個月前,潭州的商人弄了一船瓷器準備送到馬六甲再跟那些番邦商人交易,在北部灣就遇到了海盜,船上的十六個水手加上七個商人全部被殺了。
瓷器沒了,錢財也沒了,剩下一艘空船在海上飄蕩,被海軍巡邏艦發現的時候,船上的尸體早化成水了,只剩下白骨,慘啊,那艘船到現在停碼頭上,人人都說這艘船不吉利,兩萬銀元的大商船,一百個銀元的白送價錢都沒人要。”
徐天恩將一塊牛心塞嘴里慢慢地嚼著,眉頭也慢慢皺起來,吞下去之后道:“海軍就沒有為這些水手,商人報仇?”
刀仔攤攤手道:“不知道是誰干的,也不知道那群賊人在那里,怎么報仇?巡邏艦倒是在那一帶的海域里巡弋了兩個月,什么都沒有找到,怎么報仇?”
“瓷器!沒人查瓷器嗎?海盜搶走瓷器不就是為了售賣的嗎?”
刀仔攤攤手道:“本來應該這樣查的,可是,咱們廣州要向遙州運送十六萬人呢,不論是海軍,還是官府都沒有人手去做這件事。
所以,只好這樣了,以后慢慢查就是了。”
徐天恩點點頭道:“吃完了帶我去海港看看。”
刀仔皺眉道:“天恩公子,你就莫要看了,那艘船臭氣熏天的就莫要看了,還有那些死鬼的家眷整天在船邊上嚎哭,披麻戴孝的讓人心里不舒服。
晚上我們去林家巷子小的帶你去吃他們家一尺半長的蝦爬子。
那蝦爬子用油煎過,撒上椒鹽,嘖嘖,那味道公子一定畢生難忘。”
徐天恩淡淡的道:“我大明百姓就這么冤死了?”
刀仔苦笑道:“公子啊,人上了船,命就拴在老天爺的褲襠里,死活都是自己的命,只要上了船,下了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半點不由人。”
徐天恩冷笑一聲道:“海上的富貴老子沒放在眼里,可是,大明百姓不能白白的被人殺掉,血債一定要血還,帶我去看看那艘船!”
三天后,刀仔回來了,種掌柜依舊坐在他的竹椅子上喝茶,就像刀仔才離開片刻一樣。
“安頓好了?”
“安頓好了,徐公子帶了十六個全副武裝的護衛,我又幫他找了九個經驗豐富的水手,徐公子還通過自己的關系,在那艘死人船上加裝了一門船首十二磅炮,在船尾加裝了一門八磅炮,都是從荷蘭人艦船上拆下來的舊貨,不過,拿來對付周癩子那三十幾個海盜還是不成問題的。”
“你確定周癩子他們已經跑到了爪哇島以南的長嘴島上了?”
刀仔嘿嘿笑道:“本來應該是我走一遭的,現在有徐公子愿意去,那就最好不過了。”
和掌柜笑道:“你就不怕他爹找你的后賬?”
刀仔擺擺手道;“不怕,我很快就要去遙州了,徐副相找不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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