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宗師魯道子走后,周越方才看向蹲坐在另一邊角落里的火猿法師,開啟心猿感應。
“謝了,大法。”周越道。
火猿法師眼神復雜,幽幽嘆息道:“但愿本猿所做的這一切都值得。”
火猿法師,身為奇跡靈猿一脈中公認的“法師”,它所會的可不僅僅只是火法攻擊。
南海水猿有神通,火猿法師同樣也有。
就比如連人類宗師也很難察覺的傳音之術。
其實早在魯道子尚未現身時,商穎便依稀感應到了他的存在,傳音告知周越。
周越讓商穎用念術進行隔音,也是做給魯道子和齊文竹看,安撫其心,暗中則命令火猿法師將包廂內眾人說的所有話,原原本本“搬運”至包廂外,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也算給今晚的好戲,做一場收尾。
人類的念術和奇跡生靈的神通,看似相近。
事實上,卻屬于不同的體系。
而憑商穎八轉境巔峰修為所使出的念術,卻依舊被火猿法師的傳音“神通”破去。
足以說明奇跡靈猿一族的“神通”有多么強悍。
而這個齊文竹,竟能與一頭火猿法師簽訂契約,運氣之好,僅次于超凡靈御和四大種族的御守,難怪能夠平步青云,成為下層首都名列前茅的大人物。
想到這,周越倒有幾分羨慕齊文竹的好運氣。
自己手下的靈寵團隊,雖然已經足夠強悍,可沒能擁有一頭擅長神通的奇跡靈猿,始終讓周越感到一絲小小的遺憾。
齊文竹似也想到了什么,憤怒地瞥了眼自己莫名“反水”的靈寵伙伴,手捏念印便要瞬移逃跑。
“幼稚。”
商穎目光閃爍,念力化作大手,將齊文竹憑空抓住。
齊文竹發出一聲悶哼,目光掃過窗外樓下那一張張充滿鄙夷的臉龐,再看向身旁半空宛如木偶的章隆和季秋風,陡然意識到。
‘上面明顯已經放棄自己,想用自己來平息周越的怒火,即便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到頭來,還是免不了兔死狗烹!好恨……事到如今,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
半空中,齊文竹抬起頭,朝向周越,白皙清癯的臉龐擠出笑容:“我招,我全都招了。當年的細節,我所知道的真相,包括那個幕后黑手……無論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訴你。我以心境發誓……”
周越打斷:“你以心境發誓有個屁用,直接說。”
齊文竹臉上浮起一絲尷尬,遲疑片刻,道:“我如果全都說了,肯定會得罪當年的幕后黑手……在下雖不才,可也是五轉境靈御,愿投入閣下門下,為閣下效力!”
周越上下打量著表情平靜的齊文竹,冷笑:“怎么,還想要和我談條件?我不保你,你就不說是嗎?”
齊文竹連忙道:“在下不敢,在下的意思是……”
周越再次打斷:“如果你不說,我可以問章隆和季秋風。如果你們都不說,我還可以請身旁的這位宗師大人出手,她有念術,名曰搜魂秘法,能直入你們精神世界,使你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商穎抬起頭,沒等開口,就被周越一記冰刀般冷漠的眼神堵了回去。
齊文竹的臉色愈顯蒼白,嘴唇囁嚅,身體輕顫,喉嚨里發出一聲苦笑。
此時,他終于明白,從周越出手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沒有了討價還價的資格。
無論投向哪一邊,自己的命運,都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夜風從打開的窗外吹進。
寂冷的包廂中,周越開始審問面前這位下層首都的大佬。
隨后他又讓商穎分別喚醒章隆和季秋風,逐一審問,與齊文竹的供詞相印證。
周越的云淡風輕,與商穎極不穩定的情緒變化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而商穎宗師境神妙念術的無形威懾,也讓審訊工作變得十分高效。
而包廂內另外三人管峻、劉蕓和管寧英,則全程沉默而專注地目睹著這一切,漸漸也都知道了十五年前的那場驚天陰謀。
除去管寧英不論,管峻尤其是劉蕓,打從心底里對他們所知的真相深感恐慌。
從齊文竹三人的供詞看來,這件事所牽扯到的,可不僅僅是上層首都的大人物那么簡單。
與管峻、劉蕓的憂心仲仲不同,管寧英則全程握緊拳頭,咬緊牙關,一副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的表情。
管峻復雜地看了眼自己年輕氣盛的兒子,心底長嘆口氣。
十五分鐘后,周越已經大致知道了十五年前那場事件的原委真相。
一旁的商穎臉色微微凝重。
周越轉過身,望向窗外天幕高處,那已和暗夜融為一體的天空之城的軌道與基座,淡淡道:“就這些了?”
季秋風神色恍惚,章隆滿臉愧疚悔恨。
齊文竹低聲道:“我所知道的,已經全都告訴閣下了。”
周越沒再回頭,“走吧。”
商穎亦步亦趨,跟隨其后。
齊文竹臉色忽變,踉蹌著撲向周越:“等等,帶我走啊!”
月光下,那兩條一前一后飛出劇院的人影消失不見。
齊文竹撲了個空,目光所見,只有劇院內外那一雙雙不再懷有感激的眸子。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失魂落魄的章隆和滿臉猙獰的季秋風,隨后目光落向管峻。
兩名下層首都的城政廳大佬相視一眼。
齊文竹拱了拱手,嘴角浮起自嘲:“讓管大人見笑了。”
管峻剛想說什么,眼中涌起驚訝之色,就見對面的齊文竹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面紅耳赤,雙手抖動著伸向自己的腦袋,臉上則是驚恐與絕望,求助般看向管峻,顫聲道:“我、我、我……”
管峻陡然意識到什么,寒意襲來,講他淹沒,趕忙捂住一旁兒子的眼睛。
他剛做完這一切,齊文竹的雙手已經摁住了自己的腦袋。
“不!”
齊文竹面目猙獰,發出一聲困獸搏斗般充滿絕望的吼聲,隨后雙手用力一扭,硬生生扭斷自己的脖子,癱倒在地,當場氣絕。
隨著兩聲巨響傳來。
季秋風用力撞向對面的墻壁,頭骨碎裂,一命嗚呼。
章隆則蹬窗跳出包廂,腦袋朝下,落地而亡。
短暫的鴉雀無聲后,從劇院內、長街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尖叫和驚呼,劇院外的觀眾們再也控制不住快要崩潰的情緒,拼了命向外沖去,而奉命守在劇院外的兵士們見到上司在落地窗后自絕身亡,無不愣在當場,轉眼就被瘋狂的人群淹沒。
聞訊而來看熱鬧的居民們,乘坐懸浮飛車前來的記者,還有發現不對勁前來增援的生物調查局……頓時間,劇院外的街面亂成一團,呼聲如潮,沸反盈天。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劇院包廂內,全身冰寒的管峻以及劉蕓。
旁人或許只會以為齊文竹三人是被當眾審判,良心不安,才決定自裁以謝天下。
可同處于一間包廂中的管峻和劉蕓卻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他們三個下層首都的“大人物”?
而他們“自殺”前的反應舉動,明顯很不對勁,尤其是正面朝著他們的齊文竹,臉上那驚訝而恐懼的表情再清晰不過。
他,分明是被人運用念力,控制了身體,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是誰?
管峻和劉蕓下意識交換了一個緊張而又復雜眼神。
齊文竹三人的修為實力并不弱,可對方卻能在同一時間,控制住他們,營造成當眾羞愧自殺的假象。
在這樣的人物面前,地位再高,官職在大,也如螻蟻,連死都不能好好去死。
忽然在這時,一股冰涼而無質感的念息附體而上,同時纏繞住管峻和劉蕓,輕而易舉地奪走了他們身體的控制權。
劉蕓嬌艷的臉蛋已無絲毫血色,雙眼通紅,顫聲哀求:“別、別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會說出去!”
管峻臉色大變,試圖掙脫,卻發現只是徒勞。
懷中的兒子顯然也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身體開始顫抖。
就在包廂內剩下的三人同時瀕臨絕望時。
從遠處,傳來一陣女聲,透過劇院外人聲鼎沸的吵雜,回蕩在包廂中。
“你敢!”
這是那名“少女”宗師的聲音,她的聲音并不算好聽,暴躁的情緒回蕩在沙啞的音色中,猶如兩塊正在磨擦的金屬。
可此時落在管峻父子和劉蕓耳中,卻如天籟之音。
虛空中,響起一聲冷哼,過了片刻,纏繞住他們的那股念力宛如潮水般緩緩退去,最終連同念息,一起消失在劇院包廂中。
劇院外的喧鬧一陣高過一陣。
包廂中,劉蕓一屁股坐倒在地,呆呆地盯著前方,大口大口喘著氣。
管峻深吸口氣,眼中露出劫后余生的僥幸之色,摸了摸兒子大腦袋,觸手之處,一片粘糊糊的汗液,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兒子。
沉默了大約半分鐘,劉蕓緩緩站起身:“管大人,我先走一步。”
她剛要走,就被管峻叫住,“劉總接下來,有何打算?”
劉蕓長嘆口氣,苦笑道:“遇到這種事,除了遠走高飛,還能怎么辦?若非離去的那位仁慈,讓女宗師勸退了動手之人,我們現在哪里還有氣在這里說話?”
管峻看了眼抿著唇臉色慘白的管寧英,猶豫片刻,最終沒有顧忌:“你剛才也聽到了,十五年前的幕后黑手,是何方神圣。哪怕在上層首都,那也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物……逃?你又能逃到哪去?”
劉蕓雙肩一顫,嘆了口氣:“管大人,你又何必說出口。知道了這么一個不該知道的大秘密,想要不被滅……”
看了眼管寧英,劉蕓頓了頓,“很難。”
卻在這時,管寧英抬起頭:“我有辦法。”
管峻看著兒子雖然滿是緊張卻隱隱閃耀著光芒的眸子,心情莫名,低聲道:“你能有什么辦法。”
管寧英一臉堅定地道:“如果實在躲不掉,那就……找個靠山。爸,剛才走掉的那兩人,我覺得他們就很厲害啊。一句話,就讓那個幕后黑手派來的人不敢對我們下手。”
管峻驚訝地看著眼里隱透向往的兒子,卻是沒想到兒子這么容易便能看懂并且接受剛剛發生的這一切,想來也是,自己平日耽于公務對這小子的關心欠缺,都沒想到他的見識和心境成長如斯。
“很難。”管峻搖頭。
管寧英不解:“為什么?我感覺那兩個人都很好啊。尤其是那個比我大不了一兩歲的男人,既強大,又正義。”
劉蕓看了眼有些為難的管峻,接口道:“管公子,管大人說得沒錯。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那人的來身份,比你剛才聽到的上層首都幕后黑手還要神秘。據我所知,就連首都高層,全聯邦權勢巔峰的人物,都在試圖找出他的來歷和真相。可到目前為止,他和他背后的勢力依舊是華亞聯邦,乃至全球,最大的謎團。”
管寧英點了點頭,遲疑片刻,道:“這些秘聞,哪怕在念修界也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不過你既然已經遇上,告訴你也無妨。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幕后組織,號稱仙人組織,據說,他們已經強大到能夠左右奇跡生靈一族的地步。這樣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輕易找到。至于靠山什么,更是不切實際。”
管寧英張大嘴巴,滿臉震撼,“仙人……我的天,難怪他那么強。”
劉蕓突然道:“不過管公子倒是提醒了我,說到靠山,我倒是認識一個人。雖然長期不在聯邦,可各方勢力,都會賣他幾分面子。”
管峻問:“是誰?既然不在聯邦,那又怎么找他?”
劉蕓深吸口氣:“我前不久得到消息,他剛剛返回聯邦。他的外號,管大人或許也聽過,在上層首都,大人們都稱他為……走私之王。”
首都的夜幕下,周越面無表情地向前走著。
身后的商穎弱弱問:“你……很生氣?”
周越瞥了她一眼,問:“剛才出手殺死齊文竹三人,偽造成自殺假象的,也是宗師?也就是說,那個幕后黑手,不僅說動魯道子和我談判,還另外安排了一名宗師隱于暗處,伺機行動?還真是看得起我。以你的修為,居然沒有提前發現?”
商穎嘆了口氣,保持沉默,切換成憂郁人格的她就從沒和周越爭辯過。
周越語氣冷澀:“這首都還真是不一樣,宗師滿地走,靈御多如狗。”
商穎幽幽道:“也沒這么夸張。不過……”
“不過什么?”周越隨口問。
商穎突然停下腳步,道:“剛才那三個人,在十五年前,用陰謀手段,重創了你的兩位親人,致使他們心境崩塌,念力值倒退,最終導致你家沒能躍遷上層首都,并且從此衰敗。而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
周越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所以?”
商穎道:“某種層面來講,你已經報仇了。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周越轉過頭,凝視商穎:“怎么,知道了那個幕后黑手,你怕了?”
商穎臉上流露出了切換到這種人格時,極少出現的笑。
略有幾分苦澀。
“怕?笑話,不過是過氣的大宗師后裔家族而已,我可是白衍的弟子,怎么可能怕它?”
商穎說著,語氣漸漸認真:“只不過,如果你能讓我盡快恢復正常,我將會變得更強。即便以一敵二,殺死魯道子和剛才那個宗師,也不在話下。”
(其實一更差不多兩更的量啦,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