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覆蓋了半邊天穹的血色霞光中,透過天哭的異象,隱隱約約,可見到一尊如神似魔的偉岸身軀和一束銀光。
銀光——
那是一桿粗大無比,山岳般巨大的銀色戰矛,帶著滔天的肆虐殺意,似一掛橫亙長空的浩浩星河,芒光照徹九重天宮。
在銀色戰矛上,挑著一個面容如玉,博帶高冠的年輕男子。
這是一個極俊美的年輕男子,衣著莊嚴華美,是說不盡的雅致風流。
但此刻,他的靈已經黯淡了。
原本旺盛如瀚海,足以動搖星月的磅礴血氣,盡數枯竭下去,而堅固無摧的強大體魄上也滿是裂痕,同樣殘破不堪。
銀色戰矛洞穿了他的胸口,把他生生釘死在了虛空之中!
“高陵徐家,徐茂!”
白術不可置信睜大眼,喃喃念出年輕男子的名字。
南鄭三軍,大都督然須領中軍,與北衛折兵山的陸羽生對峙在徐平關,鏖戰許久,彼此僵持不下。
而在然須麾下,不單有南鄭各軍的高級武將,也有來自一些世家與圣地的第五境修士。
徐茂,這個出身高陵徐家的大神通者,就是其中之一。
陰風怒卷,狂雷交織,滂沱的血雨從空中傾盆落下,如潑水一般,打在了百里內每個人的臉上。
五境身死,自有種種異象浮現。
他們生前的道果交感天地,死后,一生道果,也要還歸天地。
在傾盆的血雨上空,那偉岸如神魔,單臂持著銀色戰矛的銀甲人影大笑出聲,笑聲轟轟隆隆,卷席了每一寸大地。
“高陵徐家,也不過如此。”
說罷,他銀矛輕輕一震,那被挑在矛尖上的徐茂,當即被勁力炸開,徹底形神俱滅!
“你敢!”
遠遠,傳來一聲悲嘯。
數百道遁光突兀拔地飛起,朝那持銀甲人逆流沖上,如撲火的蛾子。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一個美貌的黃衣少女滿臉猙獰,雙目流下血淚來,她身上的真炁全部爆開,令她的氣機在剎那間,就攀升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
黃衣少女托著一枚月印,在沖上高空的過程中,她一步步將月印托舉過頭頂,與此同時,她的雙臂也在一寸寸的碎裂,承受不住這記月印神通的反噬。
在黃衣少女身后,同樣有數百個人爆出了全部真炁,緊隨在后。
遠遠望過去,有數百道流光拔地而起,轟然擊向天穹!
死士。
這些人,只怕都是徐茂豢養的死士。
“有意思。”
在無數神通洪流轟擊下,單臂持著銀色戰矛的人影輕笑一聲,他通體籠罩在銀色的絢爛光中,像是一尊銀塑的神像。
“弱者為何要戰斗呢?”
一矛刺下,天穹都被刺穿。
單手持矛的人影隨意一刺,猶如鼓蕩天風一般,一具又一具人體當空炸開,散成一片血霧。
“不,我——”
黃衣少女搏命轟出的月印猶如紙糊,被戰矛帶出的罡風,給打成了稀爛,她的軀體也被罡風淹沒,當場碎裂!
“金剛境,尚且還是人的范疇。”
銀甲人懶懶伸出兩根手指,捻著戰矛,左手隨意往下一拍,壓向怔愕無加的萬軍叢中。
“但命藏,已經是近道的存在了!”
成片的南鄭甲士在銀色大手下爆碎,噼里啪啦,毫無還手之力。
大地轟隆隆炸開,裂出不可計數的天淵,地貌在隨意揮手之間,就被徹底改變!
“啊……”
無數慘叫聲此起彼伏,最后連成了一線。
無論是尋常甲士,還是他們合體結成大陣,或是炬龍衛、世家參戰的族人,圣地游歷的弟子。
在這一刻。
無論尊卑貴賤,也無論修為高深,無論金剛還是胎息,都沒有區別,他們,都是可以被隨意抹殺的螻蟻……
地火噴涌,濺起近百丈高,景象恐怖無比!
那只銀色的大手依然在移動,所經之處,靈光破碎,遍地血肉橫飛。
“五境呢?我們的五境呢!”
有些人欲沖天逃遁,脫離出銀白大手籠罩的范圍,卻在半空,就如下餃子般簌簌墜下,死無全尸。
一個頭頂懸掛道一環,半邊軀干粉碎的男子悲憤大叫:“我們的五境呢!”
“你們來的五境太少,都被拖住了。”
銀甲人微笑開口,下一口,那個大叫出聲的男子就被聲波震碎,血肉崩亂。
“所以,我騰出手來,殺你們了!”
殺戮仍在繼續,大地盡頭,一座座山岳炸開,被銀白巨手的余波摧毀,打成了齏粉。
“走!”
白術舉拳轟散須彌衛的糾纏,這群北禪宗的和尚顯然也意識到了形勢的逆轉,一個接一個,悍不畏死圍攏過來。
“將軍,我以前搶了一艘遁空船,是壓箱底的寶貝!”
金叔平神念傳音,對白術大叫道:“快走罷!”
那只銀白大手正在逐漸靠過來,即便隔著遠遠,其中的氣機,也令金叔平膽戰心驚。
嘭!!!
劍光閃過。
一尊威嚴的大龍象脖子一歪,露出里內操持法象的僧人,僧人也脖子一歪,頭顱墜下。
殺了最死命糾纏的人,白術飛身沒入遁空船內,與張燈等人合力祭起這件法器,瞬息消失不見。
吭——
一方陰陽大印鎮下,帶著萬種威嚴,狠狠朝虛空某處地界砸落,但遁空船早已消失無跡,這一印也自然落在了空處。
“該死!讓他逃了!”
須彌衛簇擁下,面色慘白的玄謀咳嗽兩聲,恨恨罵了句。
“回去吧,一個化身而已。”
一個雙眉皆白的僧人淡淡掃了玄謀一眼,開口道:“師弟,此戰已經定勝負了。”
哀嚎聲連成一片,炸出了無窮血霧,連空氣都帶著絲絲縷縷的鮮紅色,銀白大手依然在移動,所過之處,山岳破碎,湖海倒懸!
“也對。”玄謀道人笑了笑,釋然開口:“是我們贏了。”
重重幽幽暗暗,有如夢幻泡影,在虛空深處,白術與數十人合力祭起遁空船,極速穿行在這無間地界。
“那里有一個,是太史贊!”
張燈突然怪叫一聲,對白術道:“將軍,這小子倒是命大!”
“還真是命大。”
白術瞥了那滿身血污的男子一眼,神念微動,就將他救了上船。
不提垂死的太史贊是如此錯愕,也不提他的敵手見一個大活人憑空就不見,內心是如何驚疑不定。
半炷香內。
白術連番出手,又救了數十人上船。
金叔平這艘遁空船不僅神速,且空間頗為寬敞,足可容納數百人,的確是一艘寶船。
在白術有些眼熱,準備在以后給自己也整一艘時。
突然,在他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
“救這些人上來作甚!本就不甚寬大,現在更無落腳處了!”
那個聲音憤憤開口:
“你這人處事不公,何其的無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