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東京城中相似,漢宮之中也是喜悅一片,各處張燈結彩,顯得隆重無比,顯然,今年中秋,是要好好慶祝一番,劉皇帝也打算與民同樂。
崇政殿的情況也是一樣,完全融入在宮廷內外的氛圍之中。殿內,劉皇帝盤腿坐在御案后,天氣漸涼了,身上穿著一件看起來未加任何修飾的袍服,精神看起來很好,臉上帶著笑意。
御前侍候著幾人,太子劉旸,武德使李崇矩,皇城使王繼恩以及理藩使蕭思溫。
自從榆林叛亂平定后,在關內坐鎮半年多的李崇矩,也終于回到東京,復命述職。在關內的那段時間,李崇矩實際上干著坐鎮后方的差事,為榆林平叛保駕護航,當然,過程中殺得是人頭滾滾,也讓很多人,見識到了老郡公的狠辣,事實上,當武德使的,又豈有真正的善人。
李崇矩在關內,究竟抓了多少人,又殺了多少人,有罪者幾人,冤屈者又有幾人,恐怕連武德司自己都難清楚,非常之時,大局為重,也顧不得那許多。
當然,李崇矩本質上并不是那種純粹的鷹犬式人物,事照做,人照殺,但完之后,難免道德負擔沉重,而過去的一年歲月,也實在辛苦,因此老郡公給人的感覺,也越發蒼老遲暮了,不復當初的矍鑠。
“差事辦得不錯,漠北如今的狀況,才像樣嘛,甚合我意!”高高在上,劉皇帝放下手中的奏報,看著蕭思溫,笑瞇瞇地道。
見劉皇帝心情不錯,在場眾人也覺輕松不少,被點到的蕭思溫,更是顧不得年邁,老腰躬下九十度,謙虛道:“陛下,臣實不敢居功,漠北之變,終究是武德、皇城兩司探事能吏的辛苦功勞,臣實不敢僭領!”
“哎!蕭卿謙虛了!”聽其言,劉皇帝頓時擺擺手,道:“若無你居中協調,豈有如此效果!你的幾封書信,或許比下邊人奔波數月還有用!”
“陛下謬贊了!”蕭思溫還是低調著,不敢與人爭功的樣子。
“二司探事,此番也頗盡力,有功之人,厚賞之!”劉皇帝又朝李崇矩以及王繼恩道。
“謝陛下!”二人齊齊應道。
前不久,在大漢有司的多方串連挑動下,充分發揮了攪屎棍一般的作用,在漠北契丹內部的的掀起了一起政變。這是一場以契丹宗室、貴族為主,發起的對漢族掌權大臣的反攻倒算,當然,主要就是針對以二韓為主的兩大家族,事實上,這就是一場奪權行動。
在發動政變的那些契丹貴族來說,這是撥亂反正,還政于君,同時,他們也不怕引起國家的動亂危亡,畢竟得到了大漢的許諾與支持。
雖然不滿韓德讓等漢臣掌權,但他們對韓德讓的一些政策,尤其是緩和與大漢關系的想法還是比較認同的,至少就過去十多年的發展情況來看,背靠大漢,他們這些貴族才能活得更滋潤。如今不比當年了,一味地沉浸在過去,也于國于民都非好事。
“耶律末只,耶律普寧,這二者,都是契丹宗室吧!”劉皇帝問道。
李崇矩操著一口蒼老的聲音,答道:“回陛下,正是,耶律末只為樞密副使,有干才,平叛撫民有功,協助耶律休哥主持漠北軍事。
耶律普寧為宣徽使,此前從討室韋,功勞甚大,頗受親重......契丹此番政變,若無這二者出力,未必能成!”
“那耶律休哥呢?就沒有鎮壓?”劉皇帝有些好奇道。
李崇矩搖搖頭,應道:“從始至終,耶律休哥都穩居其庭,寸步未移,任其變動,不聞不問!”
“想來,耶律休哥也是知道民意不可違的道理,韓氏家族雖然可用,但比起宗室貴族的利益,就不足為道了!即便他耶律休哥功高望重,也難以彈壓整個宗室貴族的反噬!”劉皇帝淡淡道。
“陛下英明!”
“二韓家族都被夷滅了?”劉皇帝又問。
王繼恩插嘴道:“回官家,二韓家族數百口,除少數人走脫,逃亡天涯之外,余者盡數被誅殺,王庭韓氏族人扈從,無一活口!”
“可惜了!”聞言,劉皇帝不咸不淡地說道:“這就是數祖忘典者的下場,不離不棄,遠赴漠北,同甘共苦,但人家可不把你當自己人,屠刀舉起來之時,可不見絲毫留情!”
“陛下所言甚是,二韓家族,也不過咎由自取罷了!”王繼恩答道。
當初,在遼國強盛時期,有幾大漢臣家族,其中最有名的,末過于二韓。玉田韓知古家族,幽州韓延徽家族,二家族是契丹漢化成果的象征,鼎盛之時二家幾乎分掌遼國漢臣民大權力。
而韓氏家族中,也確實是人才輩出,過去的幾十年,完全呈現出一種井噴的狀態,韓德讓能在漠北掌權,可不只他一人的能力,他的那些兄弟叔侄們,同樣是鼎力之基礎。
只是,時移世易,曾經的輝煌不再,到如今,甚至淪落到身死族滅的地步。
劉皇帝對二韓家族,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對其下場,要說感到大快人心,則沒到那個地步,要說可惜,也僅僅是嘴上說說而已。至少,二韓家族的滅亡,也有大漢在里邊推動。
事實上,他讓人往漠北傳達罷黜韓德讓的意思之后,就已經預想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權力的斗爭,豈能是溫情脈脈的,尤其對游牧政權來講,不殺個血流成河,如何能夠確保勝利果實。
“陛下,如今契丹主再度遣使南下,意圖與大漢修和!”劉旸也開口了,匯報他了解的消息。
“哦?”劉皇帝微笑道:“此一回,何人為使?”
劉旸道:“據報,乃是皮室軍將領,蕭排押!”
“蕭排押?”劉皇帝目光頓時轉向蕭思溫,問道:“蕭卿,此人當與你是同族吧!”
蕭思溫稟道:“回陛下,契丹蕭氏,基本為國舅部人,與臣確屬同宗。這蕭排押,臣有耳聞,乃是蕭撻凜長子!”
聞言,劉皇帝也反應過來,扭頭看向劉旸:“韓德讓及蕭撻凜,還在京中吧!”
“仍在,未得詔旨,不敢放行!”劉旸答道。
嘴角上揚,劉皇帝道:“如今,漠北韓氏滅亡了,不知這韓德讓又當何去何從?”
劉旸聞聲色動,他可知道劉皇帝對韓德讓的看重,想了想,道:“陛下,韓德讓家族覆滅,現在就有如孤魂野鬼,無處安身,且與契丹有家族血仇,此時招攬,可放心使用,大漢得一干臣啊!”
“放心?以韓德讓的才智,看不出漠北變亂背后的手腳?”劉皇帝聞言,冷冷一笑,想了想,悠悠然道:“殺了韓德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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