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月初六開始，中都的天空中便是黑云密布，呼嘯的陰風卷動烏云，窗外細雨綿綿，仿佛根本不會停歇。
天公不作美，端午七日祭的活動自然沒法展開，路上的凹坑遍布積水，自然哪里都是沒法去。
李全也就這么在客棧待了六天。
不過世上之事，大抵都是陰晴圓缺，各有輪回的。
有陰自然也會有晴。
到了第六日的傍晚，老天爺終于下夠了似的，大手一揮，漫天烏云盡散，璀璨的霞光之外是一輪七色的彩虹。
金口河上，一艘巨大的游船終于抵達，船上人影綽綽，碼頭上有馬車在等候著，只有車頭掛著的“潞”字，能隱約猜出主人的身份。
等到了晚些時候，就有消息傳了出來，明日是祭禮的最后一天，朝廷將會在南郊舉行一場盛大的馬球比賽。
馬球是金人的傳統活動之一，至于由來便不算清楚了，只是能看到的最早記載是唐朝長安之時，在貴族間盛行的活動。
金承唐制，或許就將此繼承了下來。
如果說，前些日子的射柳活動還有些娛樂性質的話，那馬球便是專門為了練兵而生。
縱馬奔馳是練習騎術，而揮桿擊球則是為了訓練士兵的砍殺。
唐玄宗曾言“擊鞠之觀者，蓋用兵之技也”，這也是金人推廣馬球的目的之一。
由于這時代沒有什么集體的娛樂活動，時不時舉行的馬球比賽，便是眾人快樂的源泉，看著場上騎士策馬奔騰，血與汗的碰撞，平日來的煩悶或許就能宣泄幾分。
所以這項活動觀看的人是不少的，平民雖然也能入內，但位置是不夠的，
而百姓們為了搶那幾個位數不多的位置，天還未亮便開始排隊。
而若是有錢的話，便能雇上幾人幫著自己排隊，或是能直接買一個位置，也能輕松不少。
俗話說得好“有需求就會有市場”。
人們有了需求，自然也催生了這么一門職業，專門幫人排隊搶座。
根據位置分布不同，價格自然也不一樣，視野開闊的前排價錢自然是最貴的，而到了人擠人的后排，價格便會便宜不少，不過也是不便宜的。
李全這類的官員，自然是不用排隊的，有專門的大門供他們進出，還有專門位置讓他們坐的。
在這么一個小球場之上，便能看到眾生百態。異常興奮的平民，洋洋得意的富戶，高傲的官員，暗藏心機的宗室。
各不相同，卻又都坐在一起，十分矛盾的和諧，成了這個時代的一道美麗風景。
李全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周圍都是穿著朝服的官員，彼此有所有笑的，十分和諧，因為他們的高傲只展現給其他階級的人。
那叫文人的風骨。
李全撇撇嘴，沒有多說什么話，理了理衣擺，便坐直了身子，向著球場中望去。
只見下方的兩隊騎士已經開始入場，身上皆是穿著紫秀絹衣，腳上是尖頭上翹的齊膝長筒皮靴，這是由六塊牛皮縫制的，造價不菲。
不過為了區分各自的隊伍，雙方會在各自的衣服外罩上一層紅、黑馬甲，頭上也會戴上同色的紗麻幞頭。
隨著兩支隊伍的入場，現場也終于被引爆了，各種歡呼聲此起彼伏，一陣陣的聲浪襲來，讓李全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被震聾了。
黑隊太遠看不清面容，不過紅隊這邊，李全卻是看得一愣。
“這五十多歲了，還能打馬球？”
這也怪不得他驚訝，猶豫醫療水平的關系，這時代的平均壽命很低，花甲之年便算是高壽。
不過等他看清楚了面容，卻也隱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完顏永濟長著一雙威武的鳳眼，五官端正，臉上蓄著美髯，一雙銳利的眼睛絲毫沒有因為年紀而變化，依然如同年輕時候一樣。
不愧是被放養了十幾年，沒有事情可以操心，身體保養的就是好啊。
李全一邊想著，一邊向另一邊的高臺看去，雖然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他覺得皇帝的內心絕對會十分嫉妒。
明明我才是侄子啊，怎么搞得你比我還年輕。
“喝——”
觀眾席上如山般的喊聲，將李全的目光給拖了回來。
只見，下方的兩隊騎士開始互相見禮，這是開始的前奏了。
“嗚——”
一陣軍號之聲響徹全場，兩邊各自就位，坐下的戰馬也開始喘著粗氣，馬蹄不時的抬起。
“梆梆梆！”
三聲鑼響，比賽正式開始。
馬球的規則不算復雜，由于是軍中游戲，所以沒有什么禁止的，只要用球棍將藤球擊入球門便可。
也正是如此，為了避免受傷，各自都會穿上護甲，雖不像戰甲一般臃腫，但多多少少也會限制到騎士的運動。
“還戴這些娘們的東西。”
完顏永濟臉上頗為不屑，粗壯的雙臂重重一抬，身上的護具直接被他掀飛出去。
在他身后十幾步，一名高大的軍士策馬向前，一桿將地上的護具挑起。
“王爺，這是為了避免您受傷的，還是帶上吧。”
“受傷？上陣殺敵有不受傷的嗎？”
完顏永濟疑惑的問了一句后，直接策馬向前方沖去。
那軍將聽到這反問微微一怔，臉皮泛紅，扶著手中的球桿，將護具一拉，怒聲呼喊道：“沖！”
他一陣風的沖了上去，身后的幾名騎士也被帶動起來，一寸長的球桿在頭上一晃，便用力的向著藤球的方向揮砍過去。
球桿破風的呼嘯之聲，讓現場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
完顏永濟也適時地回過頭來，手中球桿一舉，猛虎下山般沖了出去。
“孩兒們，隨我殺過去！”
他現在仿佛不是在球場，而是在戰場之上，手中拿著的是一把鋒利的長槍，伴著這呼聲，有萬夫不當之勇。
紅方十名騎兵沖殺過去，鐵蹄之聲猶如驚雷，在完顏永濟的帶領下，一頭裝進了黑方的隊列之中。
球桿揮舞之間，藤球有如靈動，不時的在紅方的隊列之中傳遞開來。
人馬合一，十人的騎士組成戰陣，身上的紅衣猶如血色，在黑色的隊列中蜿蜒前行。完顏永濟身后的戰將，更是接連挑翻數名黑衣騎士，不時的和完顏永濟形成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