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望著越來越近的球門，完顏永濟拽緊韁繩，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隨著馬勢放緩，他持桿的右手重重一揮。
球桿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痕跡過后，猛地擊打在藤球之上，一股巨力將藤球帶起，圓形的藤球不停旋轉，向著球門飛去。
“刷——”
藤球與球網摩擦，不停的發出聲響，但藤球力氣用盡，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無力的旋轉幾圈后，便噗通的掉在了球網之內。
“好！”“中了！！”“真是厲害啊！”
隨著這一球的擊中，現場發出山呼海嘯的聲響，驚訝贊嘆之聲不絕于耳。
完顏永濟停在一旁，沉沉的呼吸著，他年紀不小了，這樣的活動終究是比不上那些年輕人了。
卸下衣物，便跳下馬匹向著場外走去。他身份在這里，對方總是會放不開的，擊中一球已經足夠，何況他對自己的麾下十分放心，就算他不在也是能贏的。
不錯，紅方的這些軍將都是他從安國軍帶過來的，而黑方的則是中都城內的貴族，戰斗力和體力都有著不小的差距。
“叔父威風不減當年啊！”
“陛下。”
完顏永濟頓住呼吸，鄭重的向皇帝行了一禮，從禮節之上幾乎是完美的，讓人無從指責。
“叔父不必多禮，快快請坐，這一輪下來想必是累的。”
皇帝朝著自己身旁擺了擺手，一臉笑意的邀請對方坐下，眼中十分的情切。
完顏永濟一怔后，便趕緊決絕道：“陛下恩榮，但臣豈敢與陛下同座！那豈不是失了為臣的本分？”
“在這里只有叔侄，沒有君臣，望叔父不要拒絕。”
完顏永濟臉色猛的一沉，竟直接就跪了下去。
“家事豈能與國事并重？望陛下見諒。”
“哎，叔父，你就是這點不好，太過注重禮節了。”
皇帝拍拍額頭，臉上滿是無奈，他對自己這個叔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罷了，叔父就坐在對面吧。”
“謝陛下。”
完顏永濟臉色稍緩，一斂衣擺，低下頭去，直直地坐在了皇帝下側，沒有一絲的逾越。但他眼神卻一直在打量著皇帝的表情。
皇帝嘴上雖然在責怪對方，但松開的拳頭，卻隱隱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
“叔父這些過得可好？”
“臣卑賤之軀，不值得陛下掛念。”
完顏永濟搖了搖頭，臉上正色稍收，隨即轉變成一絲憂色，“臣聽聞陛下龍體欠安，早就想來看望陛下，苦于沒有機會，今日才得償所愿。”
他臉色變幻的過程十分自然，連皇帝都沒有看出任何異色。
“哎，當年咋們還一起打球射柳，可如今天各一方，朕也十分想念叔父，奈何天意弄人啊......”
這些話題有些沉重，說得也有些不合時宜，他們分隔一方的原因，正是因為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心生忌憚，才各自被發配出去，至今十幾年矣。
所以這問題顯得有些難回答了。
你要是說一點也不怨恨，那就顯得太假，那你之前的那些舔狗行為自然也會受到懷疑。可你要是說心中還嫉恨的話......
呵呵，天牢剛好有房間準備著，進去住著吧。
不過這問題卻難不倒潞王殿下，他眼中一轉便有了定計。
“是啊，當年先皇還在的時候，咋們一起踢球行樂、縱馬中都，是何等的快意瀟灑，可沒想到一轉眼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放逐之事只字不提，直接打出感情牌。
你看我當年跟你父親是多么親近，你問這些誅心的問題，一點都不心疼嗎？
“是啊，父皇當年的尊尊教誨，宛如昨日，當年不太明白的事情，等自己有了孩子，這才明白父皇的語重心長......”
皇帝說到這里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幾個兒子都死了，這也是他將叔父召來中都的原因。
皇帝淚眼婆娑，心意流露，完顏永濟心中也十分的復雜。
既有對這十幾年的不公，也有對皇帝假惺惺的不忿，而心中更多的是對前面的那個座位的盼望。
“陛下......”
完顏永濟喊出一聲之后，便也流淚不語。
至此，各懷心思的叔侄兩人抱頭痛哭，讓心中的煩悶暫時得以宣泄，獲得片刻的安寧。
半晌后，周圍重歸于靜，兩人再次進入自己的角色。
“我身體已經漸漸不行了，好在叔父身體還算安康，這算是上天對我的一點點回饋吧。”
“陛下言重了，您的龍體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壽命來換取陛下您的康復。”
“叔父是哪里的話。”
皇帝揮揮手，將完顏永濟的話退了回去，他昂起頭，望著雨后初晴的天空，悠悠說道：
“我作孽太深，這些都是上天對我的懲罰，但這都沒什么關系，我心中唯一忌憚的只有帝國的存續。”
兩人說了半天，終于將話題說到了今天的正題之上。
“陛下有上天庇佑，我聽聞有兩位皇妃已經懷有身孕，時間還有很久，帝國存續不用擔心。”
“哎，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明白嗎？叔父不必在勸。”
皇帝搖搖頭，嘆出一口氣，他側頭望著旁邊的叔父，一臉鄭重地問詢著對方的想法。
“叔父覺得這個位置如何？”
場面頓時沉默下去，猶如一片死寂。
“這......”
完顏永濟臉色一白，嘴角抽動幾下之后，才伏下身軀。
“國之大寶，臣不敢有絲毫奢望，還望陛下休要再提此事，不然，下臣只有從這鹿臺之上跳下去，以證清白。”
鹿臺有亡國警示，他這么說，便是起了勸說皇帝不要將神器輕易示人。
完顏永濟說完，便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皇帝一拱手，直接告退離去，將臉色陰沉的皇帝留在了這里。
待潞王離去之后，從看臺后面出來一個宮裝女子，她臉色也是不善，顯然對于皇帝想將皇位傳遞給外人，有所不滿。
于是勸誡道：“陛下，帝位乃上天賜予，怎能輕易示人。”
皇帝這時候也恢復如常了，他回頭忘了地上的美人一眼，眼中難得的閃過一絲憎惡。
“不必再說了，叔父說的和你一樣。”
真是婦道人家，沒有絲毫遠見！
皇帝起身離去，李師兒愣在了原地，她臉上浮現出一抹狠毒，旋即又變成了無奈，她自己沒有兒子，支持誰都不會有差距。
既然皇帝已有意潞王，那自己不妨順水推舟，至少比宗室那邊多了些優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