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柳川靜云、石田芳夫兩人在以前修習劍道的山上盤桓了幾日后便下山了,在芳夫的引見之下,柳川靜云見到了大道寺政繁,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對于五島藩的人跑到遙遠的陸奧國經商,不用說也是驚訝的很,不過在柳川靜云獻上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后,他還是如愿在弘前城的市町租賃到了一處商館。
弘前藩也有關船到濟州島貿易,主要的商品便是便是大米,這也是大道寺政繁來打理的,柳川靜云正好將有關事項一并談了。
幾日后,柳川靜云回到了能代碼頭,他準備先北上去南嚇夷地,也就是尼堪嘴里的北海道,此時還沒有這個名字。
“北海道?還真是貼切啊”
在船上,柳川靜云站在船尾,迎著西南風,冷不丁來了一句。
船只很快進入到津輕海峽。
在海峽的入口,柳川靜云遇到了另一艘大船,正是已經在日本海、鄂霍次克海、白令海(此時并沒有這些名字,為了方便起見,仍叫后世的名字)等海域巡邏了兩年的那三艘大船之一,如今船只已經增加到五艘。
這艘船的艦長正是尼堪的堂弟孫秀濤,船上的水手、炮手全部是海軍學校畢業的,而戰斗兵還是以前的老水手。
“布拉姆”號,是它的名字。
孫秀濤已經在津輕海峽附近等了柳川靜云多日了,對于柳川靜云的那些“穢事”他自然不知曉,不過對于他先后在天津、盛京兩地不顧一切護衛同僚安危的義舉,以及只身前往島原城的事還是十分欽佩的——雖然他對他那丑陋的頭型十分厭惡。
“靜云兄”
“秀濤兄”
柳川靜云自然知曉眼前此人的身份,放在日本,此人便是“皇族”抑或“幕府大將軍”的親屬了,雖然年紀比他小一些,不過他也不敢怠慢。
當然了,除此之外,孫秀濤一身功夫來自夜不收、馬賊出身的孫傳宇,出手既迅捷又狠辣,倒是很合柳川靜云的胃口。
這兩年,蘇納帶著幾艘新船不知從該海峽跑過多少次,別的不說,整個北海道、千島群島、庫頁島、勘察加半島、鄂霍次克海沿海的地圖都被他們矯正過好幾次了,讓孫秀濤來領路,那是再合適不過。
“靜云兄”,在船上,孫秀濤正在對柳川靜云介紹著,“有一股暖流從海峽穿過,正好是從西往東,按照大汗的叫法,這股暖流就叫日本暖流,此時又吹著東南風,正好順風順流”
說到這里,孫秀濤心里不禁隱隱有些激蕩。
就在不久前,他們的船隊發現了這股暖流穿過津輕海峽后繼續向東北方向流動,流過一段距離后又直直地向東,而春夏之季,在這條大致呈東西走向的洋流上空吹著同樣強勁的西風。
順風順流,大洋的那一頭令人浮想聯翩
面對浩渺無垠的大海,他們沒敢走多遠,不過卻對尼堪安排他們巡邏大海,觀測地形、風向、洋流的舉動還是十分上心的。
“此海便是冥海,東邊便是傳說中的東勝瀛洲,按照西班牙人的說法,那瀛洲在他們的嘴里叫做美洲,地域之廣不亞于我等所在的大陸,不過路途超過兩萬里,途中驚濤駭浪、波譎云詭,你等想要一探究竟,需要在附近海域練上幾年再說”
“秀濤兄”
孫秀濤還沉浸在回想中,柳川靜云拉了他一下。
“那里便是蝦夷人所在的烏斯克斯了,對那里你可熟悉?”
孫秀濤趕緊從回想中緩過神來。
“自然熟悉,與那里的蝦夷人我等還打過交道,交換過物資,不過那里聽說已經有日本國幕府將軍直轄的衙門,專門管理流放在此地的戰敗藩國的藩主、家臣以及武士”
“哦?”,此一節連柳川靜云這個“日本人”也不知曉,他不禁有些好奇:“秀濤兄,大汗的意思也是很明白的,就是要在南嚇夷地……咳咳,嗯,北海道東海岸尋找一處上好的海港,你看……”
“此事孫佳績大人也給我等說過,我等眼前這個港口好是好,不過卻在你等倭人的眼皮子底下,如今又有了幕府將軍的衙門,就不太方便拿下來了”
其實孫秀濤還是有些腹誹,“以瀚海國水師的實力,拿下整個北海道也不在話下,需要對付的無非是那些蝦夷人而已,不知大汗為何還如此謹慎?”
又想到尼堪說過的話,“日本國丁口不下兩千萬,而我國還不到一百萬,千萬莫要小覷”
想到這里,他繼續說道:“此地在蝦夷人嘴里叫烏斯克斯,這一部蝦夷人就是烏斯克斯部落,不過自從松前藩入駐以及幕府將軍直接管轄此地后,蝦夷人的日子就愈發窘迫了”
“聽說有一半的蝦夷人都搬到了山那邊的一個地方,這一部分蝦夷人的首領叫斯蘭,于是搬到那邊的部落就叫斯蘭部,不過在幕府眼里卻叫室蘭,眼下并沒有衙門在那里設置,倒是一個上好的地方”
柳川靜云眼睛一亮,“哦?為何這么說?”
他隨即有些羞愧,作為一個日本人,對嚇夷地的了解還不如一個明人。
“呵呵,我自然去過該地,還在此地補給過,室蘭人除了腌肉腌魚,獸皮,山上的野果,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不過我等每次去的時候都要檢查船只,他們倒是曉事,備了一些木材和淡水在港口附近,等著我等用鐵器、布匹與他們交換”
“估計是以前松前藩的人與他們交換時壓榨的厲害,他們對于我等前來交換還是十分歡迎的,不過也很警惕,生怕我等將此地占了”
“這處港口是深水港,入口處在西南方向,口徑不到兩里,三面環山,雖然不甚高,終究能遮風擋雨,況且大浪都是從南面、東面過來的,此港這兩面都是小山,完全遮住了涌浪”
“室蘭人有多少?”,柳川靜云依舊面無表情,他心里明白得很,依照孫秀濤他們這一艘船的實力便可拿下此港,不過既然尼堪將重任交到他手里,他就不想假手他人。
“有幾百戶,青壯至少有兩百人,他們手里有弓箭、鐵刀、魚叉等物,原本我等也是想占了此地的,不過大汗沒同意,如今派了靜云兄前來,正好遂了我等的心意”
孫秀濤看了看柳川靜云,心里想著,“此人也只是以武勇出名,若是論武力,我這一船之人便可將室蘭拿下來了,大汗怎地巴巴地派了他過來?”
于是又問道:“不知靜云兄將如何行事?”
“到時候再說”,柳川靜云依舊不動聲色。
兩日后,船隊抵達室蘭。
此時,在港口上,有兩撥人馬正在對峙。
一方自然是斯蘭人,一撥則是前來此地交易的松前藩的人。
松前藩的人只有十余人,而室蘭那邊卻是一百多人,眼見得是為了交易的價值產生了糾紛。
雙方見到海上來了兩艘大船,便幾乎同時按下躁動的心情,紛紛跑到了海邊。
“你等先在船上等著,我上去瞧瞧”
柳川靜云說道。
孫秀濤嘴里嘟囔了一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柳川靜云帶著自己兩個徒弟上岸了,跨上岸上一處較高的平地后,他便在那里站定了。
“奧羽山雙刀流第二代傳人柳川靜云在此!”
“奧羽山雙刀流第二代傳人柳川靜云在此!”
柳川靜云連續大聲說了兩遍,見眾人都安靜下來,便接著說道:“我愿作為中人調節你等之間的糾紛,你等可愿意?”
此時,在日本國,雖然武士滿大街,不過有真才實學的武士多半出身名門世家,有大家指點,像剛才柳川靜云所說的那什么“雙刀流”便有好幾個門派,他既然敢說是“第二代傳人”,那便至少是“家主”的身份了。
對于松前藩的人來說,出身名門世家的武士雖然值得尊敬,不過他們更尊敬有石高的武士。
領頭那人頓了頓喊道:“柳川君來自何處?如今在何人門下?”
這便是在詢問籍貫以及出身了。
柳川靜云大聲說道:“五島藩作事奉行”
那人心里一凜,“這也是一個三千石的職位了,何況五島藩主五島盛利的石高也才一萬二千石”
于是又恭恭敬敬地地問道:“知行地何處?”
柳川靜云大聲說道:“宇久島”
這便是他的狡猾之處了,所謂知行地,便是家臣或武士的領地,五島盛利只是將宇久島租賃給了他,并沒有將此地“封”給他,往往能得到單獨一島的,莫不是藩主的近親,或者立下大功的家臣。
那人一聽大驚,五島藩雖然是一個小藩,不過擁有的島嶼卻很多,而宇久島還是藩主以前的“故地”,此人不姓五島,也不姓宇久,自然是一個立下大功之人。
“愿聽閣下調解”
而那個叫斯蘭奇的蝦夷人酋長則是畏懼于柳川靜云雙刀流傳人的身份,他們自甘蠻夷,不事稼穡,對于將他們一路從出羽、陸奧趕到北海道的日本人,這心中自然是非常怨恨的。
不過習慣于漁獵的他們服的是武藝高強之人,此時的蝦夷人多半會一些日語,他瞧了瞧柳川靜云腰間的雙刀,戰戰兢兢地說道:“愿聽閣下調解”